甘露殿金碧辉煌,一片寂静,满殿宫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声声响。
姬泽静目躺在殿中,不发一语。
虽则新罗使臣被礼部晾在了国宾馆,但实际上,高崔二人踏入长安以来,新罗国事姬泽便已经详细知晓。论来,新罗是大周属国,国内继承统序发生错乱,求助于上国。清本正源本是大周该当做的事情,只是若是轻易援手,未免让新罗看轻,少承了□□上国的威严和恩德。因此姬泽本意,是将新罗使臣晾在旁边一阵子,再加以施恩,方可令新罗及道成太子感激涕零,感念上国之恩。
只是没曾想到,那新罗使臣逗留长安期间,竟与昭国郡主顾令月处出了这样一段奇缘。
金丝躺椅宽大,姬泽闭目躺在椅中白虎垫袱之上,念及此事,忽的冷笑一声。
侍立在一旁的高无禄闻声惊的一抖,面色雪白。
姬泽取下施在自己额头的巾帕,吩咐道,“传命,命新罗使臣高孝予明日入宫晋见。”睁开眼睛,凤眸露出凌厉至极的颜色,
“朕倒要看看,”声音冰寒,
“这个高孝予是怎么样的一方人物?”
国宾馆中,馆丁收到上官指命,掩饰住心中讶然之意。前往新罗使臣居住驿馆,笑容可掬贺道,“两位使君,大喜了!”
新罗使团两位使臣闻言愕然,“多谢兄台,”高孝予拱手恭敬问道,“不知我等喜从何来?”
馆丁道,“宫中传来旨意,命高使君明日入宫进见圣人。”含笑道,“汝等不远万里前来,便是为了求见圣人。如今苦等月余,终于得了召见,可不是大喜么?”
新罗使团两位使臣闻言惊喜不已,连连作揖,“多谢兄台告知。”和和气气送走了馆丁,二人对视,俱都欢喜不已。
二人在长安城游走多日,欲晋见而不得,心中已是有些灰了。忽然峰回路转,得了这等消息,几乎如甘露淋身,感激涕零,面上露出惊喜笑容,“咱们在长安蹉跎了这么多时日,总算等到了音信。”
“可不是么?”崔真熙神情振奋,“今次可谓是咱们最好的机会,高君,咱们一定要抓住,若是明儿面君之时得力,说不得能一举劝动大周皇帝陛下,完成此次出使使命。”
高孝予面上也涌现出了激动红晕。“您说的是。”念及新罗国中送别之时,道成太子握着自己的双手托付国事,一片殷殷期盼之意,心中涌现出雄心壮志。
然而昭国郡主顾令月清丽的容颜在一片雄心壮志背影之中飘过。
不由生出一丝怅然情绪。此行出使使命跨进一大步,自然是极好的事情。但若当真能顺利的求得大周皇帝垂怜,下发斥责新罗王旨意,便意味着自己结束出使使命,自然该当返回新罗。与顾令月便也不得不分离。
情之生发,暧昧腾挪之时最是迷人。
高孝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同伴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飘在天外,模模糊糊并不清晰,忽的听闻崔真熙提高的问声,“高君,你觉得可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抬头望着同伴,脸一红,“崔君刚刚说什么?”
崔真熙了然的望了高孝予一眼,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重复道,“我是说,高君明日面君此行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咱们该当好生准备准备,方才多谢把握。”
沉声道,“听闻昭国郡主与大周皇帝陛下颇为熟悉,想来对圣人十分了解。高君若是今日有闲暇,不如前往郡主府问询郡主皇帝陛下喜好。明日入宫进谏,也好更有把握。”
高孝予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沉思之色,“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贞平六年的冬日颇为暖煦,到了十二月,寒风依旧无刺骨之意。
一弯新月挂在永兴坊郡主府肩头。昭国郡主顾令月坐在漱玉斋中,瞧着到访的高孝予十分高兴,
“高使君到访郡主府,乃是贵客,阿顾荣幸之至。”
嫣然道,“今儿我在漱玉斋中设下小宴,你我二人宾主尽欢,不醉不归,可好?”
高孝予听闻顾令月诚挚之语,面上露出感动之色,拱手道,“郡主对小臣厚爱,小臣心中感动,当真不知该当如何报答。”
顾令月扑哧一笑,面上笑容明媚,“您太客气了!”
漱玉斋,湖水绕堂而过,铮咚而鸣。两三畦翠竹芭蕉在窗下沙沙作响,清净优雅。佳人在座,美酒佳肴,高孝予尚未饮酒,就已经有三分醉了。
酒过三巡,高孝予面上泛起些许红晕,拱手道,“郡主,孝予有一事相求。”
“想来郡主也是知道,我等出使大周,身上乃是背负家国重望。今儿宫中传下旨意,圣人明日宣召我等入宫晋见。孝予心中惶恐不已,听闻郡主与皇帝陛下素来极亲近,想来最是了解陛下的脾性。不知皇帝陛下是个什么脾性?”
顾令月闻言荔枝眸闪烁片刻,悠悠笑道,“高使君最关心的,倒始终是您新罗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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