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兄冷静!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刘钰他许是磕着脑袋,一时迷了神智,你体谅体谅他……”
“是啊是啊,我等纵马玩乐其实本就有些险峻,平常谁还没摔得伤筋动骨过?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啊……”
赵元摩原本成竹在胸,此刻笑意僵在了脸上,哑着嗓子艰涩开口:“赵元韫,你要发疯也别连累我临楼王府!”
他按上腰间剑柄,手心满是冷汗。
自己这个庶弟乃是天生的武学奇才。虽其一直有意藏巧于拙,可派去的暗卫从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即便赵元摩身为嫡长子也始终忌惮,好似肉中毒刺,绵里藏针,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扎人。
如今赵元韫浑身血人一样,元协却还不是对手。自己武艺稍逊,只怕难敌。
赵元协亦红着眼睛捏紧马鞭。
刘钰自知往后余生无望,一时间竟生出一番悍不畏死的豪气,嘶声大叫道:“你杀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没种的攮货!贱婢生的贱种!”
“废人的确豁的出去。”
“赵元韫!啊——”
刘钰彻底疯癫,眼瞧着赵元韫一步步向他走来。
他似乎是有意走得慢,在刘钰身前两步时略停了停。终究有那心肠软的看不过眼,隔着三丈远的距离小心道:“元韫世兄,不值当跟他斗气。咱们自家弟兄里也有庶母生的,最后还不都是同认一个爹?”
赵元摩冷冷嗤笑。这话正是戳了二弟心肝,他恨不得这蠢货再多添些油呢。
赵元韫百无聊赖地转着刀柄,旋即从刘钰身边经过,再走几步,行至他挚爱的那匹黄骠马身前。
那马儿在赛中不知何故突受惊暴冲,还是他豁出半条命去才勉强驭住,如今已然脱力,正痛苦地横躺在地上,口鼻呼哧带喘。
这是极俊俏的一匹宝马,齿龄刚满了三年。他自其幼时起便一直悉心照料,从不假手于人,喂养得体格壮健,顾盼神飞,动时有若暗金游龙。
而今马儿眼中躁狂不再,只余清明,毛茸茸的长睫湿漉漉的,似是正传达着对主人的深深依恋。
“骊黄。”他俯下身,轻唤一声。
马儿勉力抬首,舔了舔他微凉的手指,又无力地坠回地面,低咴了两下,尽是气音,哀惋凄迷。
赵元韫轻轻抚了抚它的额头,旋即抬手一刀扎入它的心脏。
刀芒好似奔雷飞电,一划破天。黄骠马仰天长啸,鲜血自心室骤然喷涌飞射,罩了赵元韫一头一脸。
马儿抽搐着,渐渐没了气息。他起身,将那弯刀随手一扔,眼睫上仍挂着血珠,神色却无波无澜。遍身披血流瀑,宛如魔神临世。
周遭人等皆悚然失声,有些胆儿小没见识的甚至已当场吐了一地,连赵家两兄弟都被震得往后退了半步。
刘钰被这一幕刺激得甚深,眼下只知道哇哇暴叫,连句囫囵话也说不出,疯迷了片刻功夫便白眼一翻,昏死在地。
赵元摩艰涩开口:“赵……赵元韫……你……”
“我怎么?”
他只是笑,除此以外再没有半点旁的情绪。
“骊黄是我的爱畜,我见它痛苦,便帮它了结,也帮我二位兄弟了却一桩心事。”
赵元摩额头汗下,勉力稳着声线道:“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聪明的人,从不会轻举妄动。而自作聪明的人总以为自己能够做得天衣无缝。只要动过手脚,总会留下洗不脱的蛛丝马迹,想查证倒也不难。”
赵元韫舔了舔唇角血污,半眯了眼,像是在回味个中甘甜。
见眼前人牙关打颤,终于凑近赵元摩耳畔低声道:“是南岭犷兽国的失心香吧。这药发作需要引子。我的好大哥,骊黄身上,你大可以矫称是我亲手喂的药,可刘钰的身上果真经得起查么?”
赵元摩神情僵硬,说不出话。
“无碍,做弟弟的总得帮衬大哥一把。不必查了。反正,总有人会为你的愚蠢妥帖善后。”
“赵元韫,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我愚蠢!”赵元摩咬牙。
“父王从不会偏袒哪个特定的儿子,只会偏袒一种精妙的手段。惜乎你二人心智浅显,想不出什么妥帖的杀招。下次,再努力些。”
他抬手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在锦衣华服上留下一道血手印,而后便独自扬长而去。
场中自上而下十余人,竟无一个敢拦,只能干站着目送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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