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鱼素白着脸,吐字艰难:“有玉露,就有金风,对不对?”
“真聪明。而所谓的金风,其实就是从睡火莲根部散发出来的香味。”杜鹃扬着眉毛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淇奥侯吃了玉露,又闻了金风,恐怕就要胜却人间去喽……”
金风玉露一相逢。
有时候悲哀到了极致时,就会反而想笑。
姜沉鱼的唇角往上勾了勾,但眼泪却随着这个微笑再次涌出眼眶,悄无声息地滑落。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句与姬婴相关的话,第一次是在程国,颐姝色诱姬婴之时。公子和这句话真有缘……真有缘……真有缘……
大脑已经完全失去平日里的机敏,只能翻来覆去地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判断重复一次又一次。
她坐在这里,望着火光,听着人声,遥想那个白衣翩然的男子,再细看这个近在咫尺笑的妩媚的女人,只觉这一切的一切,都好不真实。
这么这么的不真实。
“杀了我吧。”姜沉鱼轻轻地说,用一种死亡般平静的口吻。
杜鹃脸上的笑容淡去,表情复杂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答道:“你知道这不可能。”
“杀了我吧。”姜沉鱼深吸口气,再幽幽地吐出去,说出了最后两个字,“姐姐。”
白纸。
薛采久久不动。
大雨哗啦啦,纸张被水打透,不再脆挺,软塌塌地垂了下来。
“真……是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薛采低声喃喃。明明之前一直在写字,最后却给他一张白纸,果然,要论故弄玄虚、装模作样,当世再无人可及姬婴。
趁着四下一片紊乱,薛采将纸揉成一团放入袖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钻入雨帘,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与此同一时刻,西院中对峙的两个人彼此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先说话。
直到一人急急拍门而入,慌张道:“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杜鹃微微拧眉:“什么事?”
“东院着火,城主为了救人,亲自冲进火海了!”
杜鹃“哼”了一声:“就知道他会这样。梅姨,你去,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梅姨随同那人匆飞速离去。
如此一来,房间里就只剩下姜沉鱼和杜鹃两个人。杜鹃挽了把头发,朝姜沉鱼盈盈一笑:“你是什么时候起知道我的存在的?”
“十岁。”
“怎么知道的?”杜鹃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嘲讽,“这么大的丑闻,令尊是不可能直接说给你听的,尤其是,里面还夹杂了……那位姜画月。”
姜沉鱼眼底泛起些许迷离——是啊,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其实,一直都是……不知道的吧?
虽然那些蛛丝马迹散落在记忆的细节之中,但却从来没有真正地去整理和分析过。只是依稀知道,父亲有秘密,而那个秘密,他不仅瞒着她们三兄妹,瞒着母亲,还瞒着所有人……
十岁那年的新年,大年初一。
管家送来了一盆兰花,说是不知道谁放在大门外头的,瞅着好看,又想起夫人爱花,所以就捧了进来献宝。
大年初一的,母亲自然很是欢喜,觉得天降奇珍,是好兆头。但当夜给花移盆时,却从土壤里挖出一物,那是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上面画了两只眼睛。
母亲看到了啧啧称奇,拿给父亲看时,父亲顿时变了表情。
那一夜书房的灯通宵达旦,有好多暗卫出出进进,父亲的身影拖拉在窗纸上,走来走去。直觉告诉姜沉鱼,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介于父亲一直如此神秘,因此也没多想。
此后每年的大年初一,门外都会出现一盆兰花,而那个送花之人,迟迟没有露面。母亲说起此事,自然是当做了一段佳话,可父亲的表情,每每那时就会不太自然。
他肯定知道那个送花之人是谁。
并且,他不准备告诉母亲答案。
就此姜画月还戏谑地打趣说,没准儿是父亲在外有情人,每年初一那小妾就眼巴巴地送礼给大娘。对此结论姜孝成表示无比同意。但姜沉鱼却不如此认为。
因为,一个像父亲那样的男人,如果成心要在外头纳妾,那么,那个小妾就绝对没有机会可以以任何形式任何方式出现在母亲面前。更别说是在第一次送礼被父亲知晓后,还年年如此了。
再后来,就是跟江晚衣开始学习医术之后,翻查资料时,无意中发现画月吃的那种很香的药成分诡异,竟然内含油菜籽和紫茄子花。据《本草纲目》记载,油菜籽加生地、白芍、当归和川芎四物汤服之,云能断产。也就是说,会导致不孕。而紫茄子花也是避孕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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