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默然,好久都答不出话。一时整座殿廷,仿佛霜风凄紧,无不察觉到逼人而来的凛冽之感。尤其是昭君,更为紧张,一眼不眨地只望着皇帝。
“说啊!”
皇帝仍然不答,而皇后觉得自己有责任化解僵冻的局面,便即轻声说道:“请皇太后宽皇上的限,等考虑过了,再来回奏。”
“是!”皇帝赶紧附和,“儿子亦是这个意思。既称大计,草率不得,让儿子召集大臣,细细商量了再说。”
太后对皇帝可以不假词色,对皇后却不能不支持统摄六宫的地位,特别卖个面子,点点头说:“好吧!你明天就来给我回话,别又推三阻四的。”
“儿子不敢!”
“我可再告诉你一句话:封宁胡长公主,是用我的名义颁旨。你如果觉得为难,我可以替你料理。”
由这句话中,足以看出太后对宁胡长公主的封号,不准撤消这件事,态度非常坚决。因此,皇帝大感为难,慈命难违,昭君难舍,不知如何才是两全之计。
回到御书房中,长吁短叹。什么都鼓不起兴致来做。周祥当然知道他的心事,便建议召石显来问计。
“好吧!”皇帝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找他来!”
如果石显不是与呼韩邪有格外密切的关系,以及呼韩邪对昭君那么倾倒,而且可能手中握有昭君的图像,他当然有法子,可为皇帝解忧。此刻,他却不能不站在太后这一边,帮着相劝。
“后宫佳丽甚多;就算别无足以当意者,皇上富有四海,岂无更胜于长公主的绝色?请皇上以慈命为重!”
“我找你来,不是要听你这两句话!”皇帝怫然不悦,“我亦并不是为了昭君的颜色!”
一听话风不妙,石显赶紧惶恐地顿首:“臣死罪!”他说,“事缓则圆,请皇上先不必为此忧烦,容臣徐徐图之。”
“老太后等着回话,缓不济急。唉!”皇帝狠狠地说:“都是毛贼该死!赶快抓来,非办他的死罪,不足以解我之恨。”
“是!”石显下定决心:“臣必当尽力,三日之内逮捕毛延寿归案。”
石显辞殿而去,皇帝的难题,依然存在,闷闷不乐地什么事都打不起兴致来了。
周祥却想到一计。这一计正也就是石显想到而未敢献议的,因为呼韩邪曾经提出警告过:假中不可再假。而周祥却无此顾虑。细细想周全了,方始开口。
“皇上别恼,臣有一个法子定可为皇上解忧!”
“什么法子?何不快说!”
“臣在想,宁胡长公主的面貌,那呼韩邪又不曾见过,何不另找一位美人,冒充长公主?”
皇帝心想:言之有理啊!为何不能冒充呢?不过,事情太容易了,反而不能信以为真。
“行吗?”
“为何不行?”
“譬如说,拆穿了怎么办?”
“怎得拆穿?拆不穿的!”周祥说道:“请皇上尽管出理由反驳,臣来解答。”
皇帝想了一下说:“第一是容貌,要挑跟昭君相像的呢,还是只要美就好?”
“能美就好!”周祥毫不考虑地答说:“横竖呼韩邪不知道长公主是什么样子。”
“其次,”皇帝问道:“呼韩邪手下总有了解中国的人,所以口音也要紧。”
“是!应该挑荆襄一带的人,秭归更好。”
皇帝点点头,接下去问:“第三,等嫁了过去,夫妻之间少不得说说闲话,问起昭君的家世,乡土人情,不要露了破绽,才好。”
“那也容易。若是挑中荆襄女子,对那里的风土人情,自然知道。至于家世,请长公主跟她细谈一谈就是了。”
这话倒也不错!皇帝很细心地搜索可能会发生的疑问,最后想到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周祥,我问你一件事,如果我这时派你到塞外,你心里会怎么想?”
周祥愣住了,在回答以前,先要明了皇帝的意思,但怎么想也不明白,唯有这样回答:“皇上派臣到哪里去,臣都要去的。”
“不是问你肯不肯去,不肯去就是抗旨,那还行吗?我是问你,去是去了,心里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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