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宝裕想了一会,却也无法回答。
小郭道:“在当时那种情形下,陈名富把洋钱当成是自己的,实在无可厚非。然而事情后来有不同的发展,使我们有理由相信陈名富的人格并非无耻。”
小郭说得十分认真--这时候我也不明白小郭为甚么要为陈名富的人格辩护。
温宝裕和红绫一起催促:“快说以后发生的事情!”
在天亮之后,陈名富首先想到,两百大洋当然是巨大的财富,可是在兵荒马乱的时候,也可能是祸害,非严密收藏不可,要是被人知道,随时都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陈名富对于这笔钱财的态度,经过很多曲折,一开始他抱住了洋钱,想到的只是如何不让别人知道。
在他思索如何收藏洋钱的时候,他又发现在那个油布包中除了两卷洋钱之外,还有一样东西,那东西又扁又平,却还用油布包著,看来十分重要,所以才如此小心保护。
陈名富拿起了它,只觉得很轻,拆开油布一看,原来是一封信。
那信的信封上写著:书呈。
炉振中义兄台启。
游缄。
陈名富吸了一口气,信封并没有封口,他取出了信纸,打开看。从他第一次看这封信起,接下来有相当长的一段日子,他不断地在参详信的内容。
信上的每个字他都认得,只不过信上所说的一些事,由于他既非写信人,又非收信人,所以一时之间不容易明白。当然到后来他完全明白了信的内容。
信全文如下:振中义兄阁下大鉴:天津一别,各分东西,倏忽已逾二十载。忆昔你我共同负笈东洋,同窗九年,情同手足,遂有结拜之举,种种如在眼前,而双鬓已斑,所谓少年子弟江湖老,良堪感叹。
回国之后,首五六年尚有音讯相通,如吾兄婚后不久即得一千金,恰与小儿救国同年。吾兄曾数度来信提及一切,欢乐之情溢于词表,如今想必阖家安康,近十余年来竟然未通音讯,不胜悬念之至。
今小儿救国。因战局影响,必须南下以避战祸,吾兄所处之地,环境特殊,应可不为战火波及,故令小儿晋见吾兄,请多加提点教导,则小弟感同身受,不胜感激。
至于吾兄昔日所言,如有变化,不能实现,可不必认真,只当作戏言可也。
近十余年来未能通讯之理由,一言难尽,小儿亦不知究竟,但盼能有朝一日与吾兄作竟夜促膝之长谈。
东洋风光甚胜,可惜其人狼子野心,毁我大好河山,其令人痛心之极。
弟环境不定,小儿救国务请多加照看,再三、再三。
敬祝大安。
弟道圣百拜。
陈名富一口气看了两遍,这才知道曾经和自己一起在火车顶上的青年叫游救国。
这封信当然是要游救国面交一个叫作卢振中的人,而这个卢振中是游救国父亲的结拜兄长。
小郭在念出这封信的时候,顺手拿过纸和笔,把全封信都写了出来,可知他对这信印象十分深刻,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我早已知道小郭虽然说是“说故事”,可是事实上他有一定的目的,他所说的事情,一定是实际上真实发生过的事,而不仅仅是“故事”。
只不过这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目的何在,我只是肯定这封信在整件事情中十分重要,所以小郭才会记得如此清楚。
小郭在写完了这信之后,又写了一个地址。
地址很详细,不但有城市的名称,而且有这个城市的分区,然后才是街道、门牌号码。
根据我叙述的一贯原则,我不会把这个地址照实写出来,只是件隐隐约约的提示--不为别的,只是故作神秘而已。
这封信中曾提到这个城市的环境很特殊,确然如此。那种特殊的环境,使人以为它不会受到日本军队的攻击,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或许就是游救国的父亲要游救国到那里去的原因。可是两三年之后,日本军队还是占领了这个城市,这是题外话,表过不提。
我对这个城市非常熟悉,所以一看到这个地址,就知道游救国要去找的那个卢振中,不是普通人,非富即贵。因为那个住宅区在山上,不是有一定的身份,难以在那个区域内有一所房子。
温宝裕和红绫在催小郭说下去,我却道:“等一等,先把已经知道的资料整理一下,不然事情发展下去,会越来越复杂,不容易搞清楚。”
温宝裕立刻道:“事情很简单,一点也不复杂。”
我道:“好,就请你把事情简单化一下。”
事情当然不是很简单,所以温宝裕也要想了一想才说,他道:“我把事情分为人和事两方面来说,先说人。”
他说著,也拿过纸和笔来,道:“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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