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通,你对辅伯的芥蒂还是很深啊!”高颎收住感叹,手指对面,“看看那个方向吧。”
远处的陈军阵势并无丝毫波动的迹象,看上去一片灰朴朴的,与丘陵土山的本来颜色毫无差别,唯有细看,才会发现在其上方薄薄得笼着一层银亮色的光晕,尤如飘浮的雨云,又似凝滞的海潮。那些全部是兵器在日光下反射出来的光芒。
韩擒虎不得不承认,这是非常壮观的景象,然而敌人的壮观从反面来看,则是对自军不利的征兆。然则,他同时又想到,当此倾巢而出之际,建康的防卫必然趋于薄弱。但是,他并未在高颎的面前说出自己的心思,而是以十分郑重其事的语气答道:
“高相请放心,末将不会将个人情绪带入战场的。”
“好!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只要大家的心中都以国事为重,则敌军不足平,南朝不足灭。”
高颎在勉励之余,心中又不免踌躇着。
“从这个话茬看,即使眼前暂时能够做到相安无事,只怕日后还是会再兴波澜。照此下去,终究是个不了之局呢。”
自古以来,举凡大军远征之际均难免发生二士争功的事情,其结局亦鲜有善终者。远有魏晋年间的邓艾和钟会、近有刘裕北伐的王镇恶与沈田子。这种根源于人类内心深层的傲慢与偏见所导致的悲剧在一代接一代的不断上演着,那么如今在自己手中是否有能力加以遏制乃至消弭呢?凭心而论,他并无丝毫的把握。因为这是一件远比战胜敌人更加困难的事情。
虽然近来因军务倥偬,高颎与贺若弼没有单独对话的时间,但是自平素的了解来看,此时的心境恐怕也是半斤八两。因此,他专门写下一封书信,派人送给贺若弼,叮嘱他勿必要与韩擒虎妥为协商,议定一个万全的迎敌之策。在信的末尾处,高颎又将自己对韩擒虎说过的这番话加以委宛地说法来劝谕贺若弼。在他的亲自主持下,两军之间信使往还,终于达成了秘密约定先以稳固的防守来疲敝陈军,待其三鼓而竭后全力反击。反击的时间就约定在三日后的卯时——即清晨六点。
然而,当短兵相接的生死关头真正到来的时候,事情还是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而造成这种变化的原因固然有陈军自身错误战略所暴露出来的极大破绽,但另外一个诱因竟是源自高颎的那封劝解的信函,却又令其本人完全始料不及了。
“高相居然代替韩擒虎来教训我吗?”
如果高颎听到贺若弼这样来解释自己的信函,想必也会苦笑吧。事实上,这只能证明他还远未能了解这位老友的功名之心的强烈程度,因而才会造成这种适得其反的效果。然则,现在不给高颎面子无异于自掘坟墓,所以他才会勉强答应了那个约定。
但是,事后他越想越不甘心。就为了这一份不甘心,贺若弼思谋再三后,终于打定了一个主意。他把手下所有的武将都招来议事,首先开宗明义地告知此役仗关系重大,非胜不可,接着便问:“即使胜了,首功又是谁人的?”
不待诸将做答,他已经开始自问自答了。
“不错,就是韩子通!咱们刀枪林里拼杀出来,却被别人说一句‘还不是借着采石矶的余威’,大家还有脸活着吗?”
看着主将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跳荡,双目如欲喷火的样子,除了事先已被面授机宜的员明之外,其余将领无不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掠过一个疑问:这是计将安出啊?
胆子较大的行军总管杨牙小声问道:“已经约好的事情,总不能反悔吧?何况这是高相的意思,怎么好违逆呢?”
“谁说要违逆高相的定议?”贺若弼说,“不过咱们决不能让人说出因人成事的闲话!临敌之道,当因时因势而变,岂能墨守成规?”
“那么,阁下究竟打算采取怎样的变化?”
“本将打算提前出兵,夜袭陈军!”
“夜袭?!”
望着诸将们不知所谓的表情,贺若弼的内心反而愈发受到未来那份扬眉吐气的痛快情绪所感染,爆发出激越的声音:“各位远涉江河,来到陌生的南方,就是为了成就他人的威名吗?”
身为武将者,鲜有不喜功名的,贺若弼推己及人,一番煽动倒也颇有对症下药的功效,很多人的情绪显然被他完全调动了起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眼神中透露出渴望之色。鉴貌辨色,贺若弼情知火候已到,当即趁热打铁,说出了自己策划过的万全之策。
“诸君不要以为本将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敢以八千偏师挑战十万敌军。自来出兵打仗,谁见过列阵四十里迎战的?听说陈叔宝要亲征,可是探报往返多次,都没看到什么仪杖。这说明什么?没错,敌军根本就是一群没有统一指挥的乌合之众!相对于敌人在整个战场上分散兵力,我军只集中于一点。就整体力量来说,当我方集中兵力对付其中任意一队敌军之时,我军的数量较之敌军中的任何一支都不算劣势。以我势如破竹之余威,这时取得优势的将是我军!”
“可是,一旦敌军的其他部队赶来援救,我军势必落入腹背受敌的危局。”少数还能保持冷静的武将代表杨牙立刻指出了计划的不足之处。
“此种可能早已纳入考量之中。”对于这样的置疑,贺若弼早已胸有成竹,当即不慌不忙地反问道,“如果敌军一队受攻,应以何者来援最早?”
“当然是与之左右相临的两队。”
“说的不错!”贺若弼手指地图说道,“故此本将所选择的攻击目标就是敌阵最北端的白土岗。这样,只能有一队敌军可能来援。”
“是鲁广达吗?”杨牙微微惊叹道,“他可是一位历战的宿将,绝非易与之辈!万一久战不克……”
“但你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邻居是胆小鬼孔范!”贺若弼一阵冷笑,“将这种脑子里只有谀词和谗言的家伙派上战场,只能说明南贼气数已尽!这种听到战鼓就会发抖的家伙,是没有援护友军的胆量的!再说,本将的战法也非鲁莽的入攻,而是利用南贼贪图恩赏的心理,诱其追出阵来加以解决!”
“会上当吗?”
“那就要感谢陈叔宝的一纸奖状了。为了配合他,本将也准备了一份送给南贼们的‘大礼’,足以令其趋之若骛,争先恐后!”
“‘大礼’?!那时什么啊?”
因着贺若弼的手指,众将的目光都同时转往另一个方向。随即,出现在那里的情景令他们同时大吃一惊!
。。
第二十七章 偏师决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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