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金凯这时绽开了笑容。他扫了她一眼说:“太捧了,正好拍日出照。”他在离桥一百英尺地方停下,带着那开口的背包爬出车子。“我要花一点时间做一点探查工作,您不介意吧”她摇摇头,报以一笑。
弗朗西丝卡望着他走上县城公路,从背包里拿出一架相机,然后把背包往背上一甩。他这一动作已做过上千次了,她从那流畅劲可以看出来。他一边走,头一边不停地来回转动,一会儿看看桥,一会儿看看桥后面的树。有一次转过来看她,脸上表情很严肃。
罗伯特金凯同那些专吃肉汁。土豆和鲜肉…有时一天三顿都是如此…的当地人成鲜明对比,他好像除了水果。干果和蔬菜之外什么都不吃。坚硬,她想。他肉体很坚硬。她注意到他裹在紧身牛仔裤里的臀部是那样窄小——她可以看到他左边裤袋中钱包的轮廊和右边裤袋中的大手帕。她也注意到他在地上的行动,没有一个行动是浪费的。
周围静悄悄,一只红翼鸫鸟栖息在铁丝网上望着她。路边草从中传来牧场百灵的叫声,除此之外,在八月白炽的阳光下没有任何动静。
罗伯特金凯刚好在桥边停下。他站了一会儿,然后蹲下来从相机望出去。他走到路那边,同样再来一遍。然后他走到桥顶下,仔细观察那椽子的天花板,从旁边一个小洞里窥望桥下的流水。
弗朗西丝卡在烟灰缸里熄灭了烟头,打开门,把穿着靴子的脚放到踏板上。她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领居的车向这里开来,就向桥边走去。夏日午后骄阳似火,桥里面看来要凉快些,她可以看见桥那头他的影子,直到那影子消失在通向小溪的斜坡下。
在桥里面她能听到鸽子在檐下的窠里咕咕软语。她把手掌放在桥栏杆上享受那暖洋洋的感觉。有些栏杆上歪歪扭扭刻着字:“吉姆波——代尼逊,依阿华,歇莉。杜比,去吧,老鹰”鸽子继续咕咕软语。
弗朗西丝卡从两道栏杆的缝隙中沿着小溪向金凯走去的方向望去。他站在小溪当中的一块石头望着桥,她看见他同她挥手,吃了一惊。他跳回岸上,自如地走上陡峭的台阶。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水面,直到她感觉到他的靴子踏上了桥板。
真好,这里真美,弗朗西丝卡点头说:“是的,是很美。我们这里对这几座旧桥习以为常了,很少去想它。”
他走到她面前,伸一小束鲜花,是野生黄菊花。“谢谢你给我做向导,”他温柔地笑着。“我要找一天黎明来拍照。”她有感到体内有点什么动静。花。没有人给她献过花,即使是特殊的日子也没有过。
我不知道尊姓大名,点头说“我听出一点点口音,是意大利人吧?”
是的,那是很久以前了。
又回到绿色卡车,沿着柏油路,在落日余晖中行驶。他们两次遇到别的汽车,不过都不是弗朗西丝卡认识的人。在到达农场的四分钟之中,她浮想联翩,有一种异样,释然的感觉。再多了解一些罗伯特·金凯,这位摄影家——作家,这就是她想要的,想多知道一些。同时她把花竖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好像一个刚外出回来的女学生。
血涌上她的机颊。她自己能感觉到。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但是自己觉得好像是做了,说了。卡车收音机里放着一支吉他歌曲,声音几乎淹没在隆隆压路声和风声中,接着是五点钟新闻。
他把车转进小巷。“理查德是你的丈夫吧?”他见过那邮箱。
是的,喝杯茶吗?“
他回头看看她说:“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我就要。”
没什么,
她引导他把卡车停到屋后面…她希望自己做得很随便。她不愿在理查德回来时有个邻居对他说:“嘿,理查德,你那里在请人干活吗?上星期看见一辆绿色卡车停在那里。我知道弗兰尼在家,就懒得去问了。”
沿残缺的水泥台阶而上,到游廊的后门。小长毛狗围着金凯的靴子嗅来嗅去,然后走出去在后廊爬下,此时弗朗西丝卡从金属的盘子里把冰拿出来,并从一个半加仑的大口杯倒出茶来。他坐在餐桌旁,两条长腿伸在前面,用两只手拢头发,她知道他在注视着她。
要柠檬吗?
好。
糖呢?
不要,谢谢。
柠檬汁沿着一只玻璃杯的边慢慢流下来,这他也看见了,他眼睛很少放过什么。
弗朗西丝卡把杯子放在他面前,把自己的杯子放在贴面桌子的另一边,再把那束花浸在放了水的外面印有唐老鸭图案的果酱瓶。她靠着切菜台,用一只脚站着,俯身脱下一只靴子,然后换那只赤脚站着,以同样的程序脱另一只靴子。
他喝了一小口茶,望着她。她大约五英尺六英寸高,四十岁上下,或者出头一些,脸很漂亮还有一幅苗条。有活力的身材。不过他浪迹天涯,漂亮的女人到处都是。这样的外形固然宜人,但是真正重要的是从生活中来的理解力和激情,是能感人也能感动的细致的心灵。因此许多女人尽管外表很美,但他觉得她们并无吸引力。她们生活经历不够长,或者还不知生活艰辛,因此没有这种足以吸引他的气质。
可是弗朗西丝卡。约翰逊身上确实有足以吸引他东西。她善解人意,这他看得出来,她也有激情,不过他还说不上这激情究竟导向何方,或者是否有任何方向。
后来,他告诉她他自己也莫名其妙,那天看着她脱靴子的时候是他记忆中最肉感的时刻。为什么,这不重要。这不是他对待生活的态度。“分析破坏完整性。有些事物,有魔力的事物,就是得保持完整性。如果你把它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分开来看,它就消失了。”他是这样说的。
她坐在桌旁,一只脚蜷在下面,把一缕落在脸上在头发拢回去,用那玳瑁梳子重新别好。然后又想起来,到最靠近的柜子上头拿下一个烟灰缸放在桌上他能够得着的地方。
得到这一默许之后,他拿出一包骆驼牌香烟来,向她伸过去。她拿了一支,并注意到微微点潮湿,是他出汗浸的。同样的程序。他拿着金色吉波打火机,为稳住打火机碰到了他的手,指间触到了他的皮肤,然后坐回去。香烟味道美妙无比,她微微笑了。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我是说摄影做什么?
他看着他的香烟静静地说:“我是一个合同摄影师——给摄影,是部分时间,有时我有了想法,卖给杂志,然后给他们拍照,或者他们需要什么,就找我让我为他们拍照。那是一个相当保守的刊物,没有很多发挥艺术表现力的余地。但是报酬不错,不算特别优厚,可是相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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