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菊菊都没有哭。他俩是按家乡的礼节,在结婚时给自己的长辈磕头。
起身后,彭树奎又捧起几捧雪,添到郭金泰的坟头上。
彭树奎和菊菊在每一座坟前默立片刻。
当走到刘琴琴的墓前时,菊菊俯下身去,一只手摩挲着冰冷的石碑,像是抚摸着一个仍有生命的躯体。她不禁失声痛哭起来:“琴琴,我的好妹妹!九泉之下,你显显灵,救救陈煜吧……”
良久,彭树奎扶起菊菊。他最后望了一眼工地,望了一眼坟茔。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那“隆隆”的开山排炮声,那“突突”的钻机声,那“轰轰”的塌方声……在工程中倒下的战友已长眠地下,而活着的他和菊菊,还得背负着生活的沉重的十字架,去走完人生未走完的旅程。
别了,王世忠!
别了,孙大壮!
别了,刘琴琴!
别了,四大胡子!
别了,亲爱的营长!
别了,长眠地下的战友们……
彭树奎扶着菊菊,踏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步向北方走去。
尖利的西北风,撩起菊菊那只空荡荡的衣袖。
雪,还在飘着,飘着……
两串深深的脚印,慢慢被雪填平了……
第二十九章
殷旭升从医院赶回营房,是特地来为彭树奎送行的。
在医院的五个月中,同住一个科,彭树奎没有去看过他,他也没去看过彭树奎。他不敢。他不敢见到自己连里的任何人。他的心如同落进了炼狱,整日整夜地受着煎熬……
他对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曾是那样自信。然而,龙山工程的一场灾难,把他的自信心彻底摧垮了。
他无法理解,身陷“囹圄”的郭金泰为什么要在那种危急时刻挺身而出。
他无法理解,革了职的营长竟还会有那般强烈的召唤力。
他无法理解,在生死关头,郭金泰为什么要把死留给自己,而把生的希望交给一个曾经无情地伤害过他的人……
凭着他对人生的体验,他理解不了。
他需要冷静地反思……
在他刚刚迈人部队行列的时候,是有着天真的理想和抱负的。他要干出一番成绩来,要出人头地,这本也无可厚非。但是,在以军事技术论英雄的一段时间里,他几乎不具备任何优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同年入伍的老乡彭树奎大显身手。当“风向”转到“突出政治”一方的时候,他感到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他有文化,人也机灵,“做好事”只要脑子里有“弦”,眼里有活,并不难。他不辞劳苦,利用休息日去镇上拣西瓜皮喂猪,目的只是要求进步,并未把它当成什么惊人之举。当报纸登出他的事迹时,当他被邀请去做报告时,他还口讷脸红。然而,当荣誉、地位接踵而至之后,他震惊,他惶惑,他,心活了……
在他与彭树奎之间的地位显著拉开之后,他也有过惴惴不安的时候,但是生活终于把“秘诀”悄悄地告诉了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他,坦然了。
出于这样一种人生信条,他渐渐地把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良知锁进了灵魂深处一个最阴暗的角落里。
为了讨好上级,他可以拿提干做诱饵,去要挟彭树奎违心地揭发郭金泰。
为了搬开自己进身路上的障碍,恨不得置郭金泰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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