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点头都欠奉,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开始调颜料和乳胶漆。一时间,暗房里安静得除了搅拌棒撞击玻璃瓶的声音,一丝别的声响也没有。
两个人,一个专心调颜料,一个盯着照片的浸水情况,谁都没有说话。
小荷
孟知微把所有颜料都调好后,把工作台上凌乱的瓶瓶罐罐收拾了一下,走到水池那边洗手,然后回到刚进来的时候站的位置,靠着墙站定,掏出手机看工作日程表。
没多久,她听到烘干机的声音,只见陈景扬正把一张张照片取出来,烘成半干后,用小刷子把她之前调好的乳胶漆混颜料,按照不同颜色刷在不同的照片上。
他动作很快,手指又长得好看,动作的时候,把手里普通的木柄毛刷都衬得像是某个手工大师做出来的限量版。但孟知微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她不能再被蛊惑,6年前的教训记忆犹新,那样的羞辱对她而言,一次都已经嫌多。
直到所有工序做完,陈景扬都没有再出声要求孟知微帮手。最后他把二十张成品归拢到一起,装进原来那个环保袋里,抬手递到她面前,戏谑的说:“再毁一次可就真的只能开天窗了。”
她伸手去接,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微凉的触感让她的心也跟着抖了抖。抓紧环保袋上的两根细带子迅速接过来,她微垂了眼睑说道:“谢谢陈先生,这次真的是麻烦您了。我先去展厅赶工,您请便。”说完转身就走,陈景扬没有出言阻拦,任由她逃也似的迅速走到电梯门口。
她拎着环保袋,一直抬头看电梯走到哪一层,原本并不觉得缓慢的速度,在这一刻被嫌弃得不行。又按了两下电梯下行的按钮,一抬眼,只见镜面门上反射出的陈景扬,正一副看笑话的模样看着她。视线一交汇,她立刻移开眼。
“你就是再多按几下,它也还是会按照原本的速度上来。”陈景扬的话里有满满的笑意,听在孟知微耳朵里,非常不舒服。准备再去按按钮的手僵在半路上,过了一会只得怏怏垂下,但是她没有应声回嘴。
“你心情不好吗?”
“不劳陈先生关心。”孟知微很受不了他语句中的熟稔,她冷淡的语气,果然成功阻止了陈景扬接下来的话,换回了沉默的气氛。
到了展厅,她立刻把刚刚出炉的这一组摄影作品,全部铺开在一块干净的空地,仔细研究以便写作品简介。
之前被毁掉的那一组是黑白的胶片摄影,以旅行者的足迹为主线,二十张作品分别是作者去过的印象最深刻的二十个地方。
这一组不同,虽然同是黑白的底色,同样是旅行记录,但后期陈景扬用加了料的乳胶漆再度处理过,整组作品呈现出一副似真似幻的朦胧美,陈列在原本的位置也不显得突兀,倒是和周围的环境更加的相得益彰。
孟知微曾经也很爱旅行,每次去那些明知不是自己的地方小住,回家后再回想就总是有梦一场的感觉,所有的真实都落不到实处,就像——陈景扬这一组新作品表现出来的那样。
写好简介,她拿着这组作品去找侯赛因。他仔细看了一遍,高兴的说现在的这一组比旧的更好更契合,顺带着又把陈景扬夸了一通,无非是说他是当今中国艺术界少见的奇才。她面带假笑的听完侯赛因的感慨后,转身就开始过去布展。
没有叫人帮忙,她自己默默的把这些照片放进框里,按照侯赛因画的位置,固定到陈列墙上去。
陈景扬是不是奇才不是她关心的范围,倒是侯赛因这一手太值得学习了。他只看了一遍这些照片,就能精准的将每张照片安排在恰当的位置,对于策展人来说,这种本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
一般来讲,大型展览在开幕前一两天,会为V。I。P和媒体安排预展和开幕酒会。陈景扬的这个展览预计8月28号开幕,开幕前一天的上午,策展小组在展场做最后的检查。
紧张的前期准备已经全部结束了,这时候的展厅被清理的很干净。一副副画,一组组摄影作品,还有一些小型的装置,分列在展场的各个区域。展厅的外围墙面是一片素净的白,用纤细的黑色花体字写着:New age; Jingyang Chen。
虽然筹备的过程中有过少许的不愉快,但是看到这些工作成果,孟知微还是很满足很开心的。一向爱和她抬杠的艾米丽居然也一反常态,没有嘲讽她所负责的那部分成果。
检查完后,几个博物馆的同事进来帮忙布置接待台,并在之前单独辟开的贵宾区摆放好吃食和饮料。一切都准备完毕,她们锁了展厅的门,只等下午的记者会和开幕酒会。
策展组成员晚上都得换上正式服装,以便接待前来参加预展的贵宾。孟知微开车回家去换衣服。孟池西和许繁青正在花园看地上新冒出来的小花,一见孟知微的汽车停下,孟池西欢呼一声冲到车边,扑进她怀里,高兴的叫道:“妈咪妈咪,你下班了?”
孟知微摸摸他的脑袋,蹲下身和他平视,说:“对不起迟迟,妈咪一会还要回去博物馆,今天画展有开幕酒会。”
“哦,好吧,妈妈,你晚上不要喝酒。”孟池西一下子就蔫了,语气恹恹的。他在幼儿园的时候,听老师讲过喝酒后开车很危险,才多了这么一句叮嘱。
“我是工作人员,不能喝酒。”亲了他粉扑扑的脸蛋一口,她站起来牵着他的小手往家门口走。
和许繁青打过招呼,孟知微上楼换了一条黑色长裙,外面搭Jil Sander明黄色的西装外套,在淡妆上又加了几笔眼线,原本柔美俏丽的模样顿时被专业干练取代。
出门前,她又抱着孟池西亲了两口,再三保证不会酒后驾驶后才离开。路上,孟知微接到一个电话,英可容在电话那边解释说她女儿生病,所以才匆匆忙忙回国,如今赶不回来,特意打电话来感谢博物馆方面为这个展览付出的心血。
孟知微感慨万千,其实她和英可容在某些方面是同病相怜的,不同的是人家是离婚,她是未婚带着个孩子。
赶到博物馆,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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