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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第1页)

头,压低声音,继续说笑。直到说困乏了,她们的小屋才算跟着黑夜沉入宁静。等卞银玉也上学了,她们两个在一起的日子更加紧密了,虽是她们一个在小学,一个在中学,但上下学都是互相搭伴。她们所在的小学和中学是相临的,放学后,都是卞银玉等着,等着姐姐卞银瓛来。她们都不愿跟着各自的同学搭伴,觉得怎么都不如她们姐妹俩在一起说笑开心。她们自小在一起玩惯的。她们越在一起,越缠得紧了。

卞银玉上小学二年级时,一天,下班回来的母亲叶秀珠兴奋地带回来了两个好消息,一是她原来的上海技校升级为中专,她们那拨人,学历也将会升为中专了;二是他们上海来的,可以将一个子女落户回上海。说完这两个好消息,叶秀珠激动地感慨道:老天爷还是长眼哪!我们支边没有白支啊。一旁的卞金武嘴咧开了,殷勤附和的样子,笑着连说“好啊,好啊”的。卞银瓛、卞银玉对母亲的学历升为中专并没有多少的兴趣,对她们中的一员可以回上海十分欢呼,日常听母亲唠叨起上海的好来,不知听到了多少;即使不用母亲说,上海“大城市”、“繁华”的概念从小就深入心里了;之前,她们去过两次上海,上海的繁华、热闹也是有过印象的。她们当然也是觉得上海好。在她们心目中,上海可望不可即,离她们似近又远的,她们是靠边的地位,完全进不去,又远离不了的;让她们进去的话,她们都是想待在里面,不想出来的;在兰州,她们觉得她们是上海人,到了上海,就又觉得不是了。她们当然是羡慕地地道道的上海人,更梦想做地地道道的上海人。欢呼过罢,她们才想到了她们中只能有一个人进上海,另一个人还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兰州。她们面面相觑。

卞银瓛问妹妹:你想去吗?

卞银玉回答:当然。

卞银瓛不甘心地说:我也想去。

卞银玉想了想,找到解决方法似的,瞪开大眼说:咱们猜包斥,谁赢了,谁去!

卞银瓛伸出右手,说:好。但马上又收了回去。她歪起头,想了想,说:要连着赢三把才算,赢一把、两把都不行。

卞银玉点点头,伸出手,用劲地说:现在就猜!

两个人说猜就猜了起来。猜起来,她们“猜包斥”的叫声一步步提高,每猜一次,两人都是瞪圆眼睛盯着对方的出手,看是“剪子”、“拳头”还是“布”的,猜了十几把,也没有分出胜负,不是你赢一把,我赢两把,就是我赢两把,你赢一把的,谁也没有连赢三把。她们继续猜着,喊叫声越发上升。母亲心情好,看了一会儿她们猜包斥,见她们没完了,才笑着摆了下手,说:不用猜了,谁赢也没用。你们谁去上海,是由我们大人定的,怎么能听你们的呢!卞银瓛和卞银玉戛然住手,同时对母亲喊:“我去!”“我去!”母亲心情好,一脸的笑容,随口说:好,好,想去都去。她们信以为真,“啊”地欢呼起来。母亲欣慰地望着她们,舒心的样子。

平静下来,对转哪个女儿回上海的问题,叶秀珠和卞金武、公公婆婆、上海的家人和卞金武的几个兄弟都商量了一番,结果都是说叫小的卞银玉转回去更好一些,因为年龄小,适应快。这点也是叶秀珠的想法,所以,就确定了卞银玉回上海。结果宣布后,两个女儿的争劲又显了出来,卞银玉高兴得连连蹦高,而卞银瓛气得直跺脚,而后,钻进她们姐妹的屋,趴在床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说父母偏心眼!母亲好劝了她一阵,她这才罢休。不闹是不闹了,之后的一段日子,妹妹惹她了似的,从来不去主动答理妹妹。卞银玉也像欠姐姐什么似的,总是主动向她献殷勤。矜持了一阵,卞银瓛不平衡的劲头就过去了,彻底认了妹妹将来回上海的事实;再想的时候,掠过心头的是她们将来分处两地的伤心了。想:妹妹走了,她将多么孤单啊!

半年后,过罢二年级下半学期的假期,卞银玉赶在开学前,跟着从上海前来接她的舅舅离开了兰州,去上海了。她的户口关系之前已经转回了上海,她从小学三年级起要到上海上了,今后,她就正式是上海人了。临走前,卞银瓛和卞银玉大人似的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在场的父母和爷爷奶奶都被感动了,想姐妹就是姐妹,平时再怎么争闹,最终见亲情啊。

卞金武说:两个女儿都是像了她妈(3)

卞银玉走后,起初卞银瓛还有些不适应孤独的滋味,一时变得沉默寡言了,这是她会说话以来从未有过的安静样子了。她觉得孤独,就常常带同学来家里玩,后来,她固定了一个和她最好的女同学做朋友,两个人越来越亲密,每天放学,不是卞银瓛带着那同学来家,就是她去那同学家,两个人一起做完作业,再一起玩一会儿。慢慢地,她就很少想起在上海的妹妹了,即使看到妹妹的来信,她看罢就罢,也勾引不起她想念的感觉了。也不像最初,她争着要给妹妹写回信;父母回信,问她有什么要向妹妹说的,她干脆地摇摇头说“没有”。父母就说,这孩子忘情也快呀。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她转变了,在上海的妹妹跟着也转变了,不再亲笔给父母、姐姐写信了,都是舅舅替写了。信中,舅舅说卞银玉适应得快呀,和班上的同学说笑自如的,还交了几个要好的同学。她们姐妹俩的这种适应过程,只用了不到两个月。

再之后,卞银瓛不仅习惯了“独子”的滋味,还喜欢上了做“独子”。她一个人在父母身边,她得到了唯一的爱护、关照和对待,父母有什么要给孩子的好玩、好吃、好穿、好用之物都给了她,不像以前,要和妹妹共同分享,有时甚至要争吵着说谁多了少了的,总是难有尽兴满足过的时候;而她独享起来丰足、得意、过瘾、尽情、自由、欢喜,轻而易举就能满意了。

与此同时,在上海的卞银玉也是“独”疯了,原来说好的她每个假期就回兰州,与父母、姐姐团聚,可是第一个假期,又是寒假,赶了过年的,她都不愿意回来,舅舅在信中无奈地说,这孩子说没在上海过过年,就只闹着要在上海过年了。母亲觉得卞银玉新鲜上海的年,也有道理,就不强迫,回信说那就随她吧。到了第二个假期的暑假,舅舅来信又说,卞银玉这孩子说暑假要和同学参加班级组织的一些社会劳动,她是转来的新生,不能落在别人后面,一定也要参加。母亲觉得女儿积极表现,也是好事,不回就不回了。到了第三个假期,又是一个寒假过年的点,母亲也是十分想卞银玉了,就写信说叫她这个假期,这个年一定得回兰州了。而舅舅回信说,卞银玉那孩子还是嚷嚷着不想回兰州,说要跟同学去很多老师家拜年的。叶秀珠气了,向卞金武叨叨说:这没良心的孩子,忘父母忘得快呀,父母都没老师重要!卞金武劝慰她说,别想多了,小孩子嘛,心小就想不到了。卞银瓛撇嘴嗤笑说:不回来才好,谁稀罕她回来啊。母亲生气地对向卞银瓛说:你妹妹你也不想,你也够没良心的了。卞银瓛不在乎地保持着她脸上的表情。卞银玉舅舅的性格像卞金武,叶秀珠知道卞银玉真闹起来,她舅舅是管不住的。想了想,叶秀珠给上海去信,赌气地说,这次卞银玉不回来,她就不养她了,不给她寄钱了,谁愿意养她就养吧,没人养她,就让她喝西北风吧。这一招很灵验,卞银玉的舅舅来信说,卞银玉聪明,小小年纪就懂得钱的厉害,一说就同意回兰州过年了。一个星期后,卞银玉跟着舅舅回来了。一年多没有见过父母、姐姐的卞银玉,见到父母、姐姐,没有惊喜,自然熟悉的样子,除了她动不动就要说上几句上海话外,其他的样子就像她根本没有离开过兰州的家;她进进出出,说说笑笑,随便得很。母亲心里感叹,这孩子心大啊。姐姐卞银瓛倒是显出几分矜持,还是由妹妹给拉把开了。放开了待在一起,卞银瓛和卞银玉又是像以前那样能嬉笑到一块儿了。母亲就说:毕竟有一起长大的根基,不用费劲,就回过去了。等卞银玉走后,卞银瓛又回到了“独”的状态,转化适应得很快。

再往后,卞银瓛和卞银玉就更是适应了她们彼此“独”和“聚”的来回转换,两个人都是不聚不想,聚了高兴的;说起来是姐妹,不见的时候,对人都想不起来提的,心中没有彼此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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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独跟着父母,和过去一样,卞银瓛只爱围着母亲转,母亲也是喜欢经常走哪儿带上她。卞银瓛一天天长高长大,不改漂亮模样。大了,她就更加学着打扮、穿衣、梳头了,不像小时候,只会模仿,大了,她不仅会学,还会自己创造,有时,梳出的发式,衣服色彩的搭配,叫母亲看了也会称赞一番。八十年代初中期,流行起跳交谊舞,职工家属院、文化馆、街道办事处等处,都开设了简易舞厅,吃罢晚饭,活跃的人们,都是成群结队地拥进各个舞厅,去充实业余的生活。懂得享受生活的叶秀珠自然不会落后,她几乎天天都去下舞池。卞银瓛也想天天随上母亲去,但是,母亲毕竟有点儿文化,也是重视她学习的,更何况那时卞银瓛都是高中生了,学习不敢耽误的。叶秀珠带也带她,却只一星期带她去一次,只在周六,说周末也是该放松一下的。

卞银瓛跳舞有灵气,慢三、快三、慢四、快四的都是一学就会,后来还向个别会跳探戈舞的人学会了跳探戈,能踢踏几步。她学会了,就拿到了学校。学校不闭塞,社会上流行跳的交谊舞,在学校也是热门话题。聊起这,卞银瓛很起劲,不时就得意地把自己学会的舞步呈现了出来,渐渐地,同学们就知道她是个能“舞”的人了,很多女生都是非常想向她学的。卞银瓛很热情,有学的就教。她就以“舞”闻名在年级中了。到了高三,老师制止了她的舞,叫她再不要在班里传播“舞”了,说等考上大学,你去大学里好好舞吧。

卞金武说:两个女儿都是像了她妈(4)

1986年高考后,卞银瓛考进了陕西的一个师范专科学校,学的是英语专业。在外语系,她长得漂亮,被称作“系花”,不久,她的舞技就广为人知,她又成了有名的“舞手”。“系花”加“舞手”,使她得天独厚,追求她的人是少不了的。

叶秀珠说:怪我吗?怪你(1)

有了跳舞的爱好后,每天下班回来,家里的晚饭都是由卞金武做了。叶秀珠也一改以前挑剔的口味,卞金武做什么,做的味道合口不合口,她也顾不上说了,她的劲头都用在了奔赴舞场上。卞金武做饭的时候,她就扎在正屋,对着镜子洗脸、化妆、换衣服,衣服都是要从里换到外的。换衣服前,端来一盆温热的水,脱下来衣服后,她要用毛巾将身体擦上一遍。在单位上班多少都是要干活,即使没有干过什么活儿,在单位四处流动着尘埃的环境中,她觉得身体里也是吸进了尘埃,怎么也要将表面擦擦的。换好衣服,化罢妆,等丈夫做好饭,随便地扒上几口,她精神头十足地出发到舞场去了。

叶秀珠去舞场,是被住在一个院里干临时工的女青年带起来的。女青年的丈夫和叶秀珠一个车间。女青年长得不算漂亮,却是十分地好穿好打扮,她穿的衣服总是鲜艳夺目,脸上浓妆重彩的。据说她们挣的钱,一半都是叫女青年买穿买用了,吃上他们十分将就。虽然女青年的打扮在叶秀珠看来有些俗气,但她们一样地爱收拾,也算是有共识了,女青年到车间找丈夫或在院里碰上叶秀珠,她们说上话,就说起了穿衣打扮的心得,两个人就算能聊了。一天,再碰上女青年的时候,女青年是去舞场,说起来,女青年就撺掇叶秀珠回头也去吧,叶秀珠就说“行”,下次就跟着女青年一起去了。慢三、慢四,她在上海上技校时就会跳,这几年在单位的联欢会上,她偶尔也跳过,所以,初去舞场,她并不生疏。被人带上跳几次,舞步就更娴熟了。在舞场,她的风姿引人注目,很多人喜欢与她跳舞,有男有女,被人围着,总会获得荣耀感和愉快感。去跳了半个多月,她就上瘾了,一天都不想落掉的。去舞场跳舞,在她是最充实的事。不知不觉间,她成为了舞场上的老舞客,也是雷打不动的固定舞客;她从平房跳到了他们搬进了楼房,从女儿卞银瓛上高中时,跳到了卞银瓛去上大学。

卞银瓛上大学后,家里就剩了叶秀珠和丈夫卞金武,单独和性情乏味的丈夫待在一起,叶秀珠觉得十分无聊,去舞场就是她最佳和唯一的兴致了。舞场离家里不远,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到了,去很方便。每次去舞场的路上,叶秀珠的精神都是十分的振奋,白天上班的疲劳一扫而光。她一走,家里就剩了卞金武一人,卞金武收拾、洗罢碗筷,就打开了18英寸的电视机,坐在沙发上,先是认真地看“新闻联播”,然后注意天气预报,之后就找一些他可看的节目,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他是边看边等叶秀珠了。舞场开放两个小时,十九点开始,二十一点结束。一般,叶秀珠在二十一点半左右就回来了。假如二十二点钟,叶秀珠还没回来,他就自己收拾着睡了。他不用担心什么,因为叶秀珠回来晚过,说是去某某“舞友”家里坐了会儿。叶秀珠在跳舞当中认识了很多“舞友”,男女皆有。她与这些舞友,在舞中相伴,舞外就成了朋友。随着熟悉程度的增加,可以相互信任地来往了;她今天去这家坐,明天去那家看看的,越来越是常有的事了。除了叶秀珠去别人家,她有时也会带人上家来,来的人自然都是女同志,曾经有过两次,叶秀珠带来的女同志,和她聊得起劲,聊晚了,索性就住在了她家里。为此,卞金武去了女儿卞银瓛的屋睡,双人床让给了老婆和那女同志。

这一天,叶秀珠又是到了二十二点还没有回来,卞金武又是先睡了。半夜,他醒过来要起夜,起来后发现自己的旁边是空的,叶秀珠还没有回来!他一激灵,立即拧开床头灯,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一看,都快到凌晨一点了。老婆可是从来没有这么晚还不回来的。老婆每次回来晚了,第二天,他一问老婆,老婆回来的点都是没有超过二十三点。他每天都会在零点左右起一次夜,睡之前老婆没有回来,他起夜时就见老婆躺在了身边。现在,他担心又焦虑的。上罢卫生间,他连忙穿起了衣服,拿上手电,出门了。他忐忑不安地想,老婆是不是出了事啊,被车撞了,还是遇上坏人,遭打、遭抢了?还是出了什么其他意外?路上,他心跳得厉害。他脑子一片乱,也没有个条理的思路,麻木地向舞场去了。一路上,他左看右望的,期望能看到老婆的身影。到了舞场,也没有看到老婆。舞场是在区电影院内的一个文化活动室,电影院是在一条服装街上,这里没有路灯,已是一片漆黑。手电筒发出的一团黄|色光束,跟着他人鬼火似的跳跃着。卞金武有些打寒战,但老婆的重要给了他胆量,他所走之处都用手电照了个遍,幻想能够发现老婆。他走到了文化活动室门前,也没有找到老婆。他心里冰凉而恐惧默默在心里喊着:老婆,你在哪里啊!木讷了一阵,他脑子一转,突然想到,老婆可能是去谁的家里,聊晚了,就住那儿了;人家来他们家住过,老婆同样也会住到人家嘛。这样一想,有些释然,抬步向回走了。“结果”给他了情绪,他幽默地想:自己是出来梦游了一趟。

第二天凌晨,不到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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