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守军一阵振奋,未及喘过气来,便七手八脚地抬起门栓锁门,可惜方搁上一半,便觉忽有排山倒海的力量自门上涌来,那十几名兵士梗着脖子拼了死命,也仍是抵不住步步后退。终于其中一人脚下一软,“砰”地仰面摔倒,僵持的力量找到了发泄口,剩下的人再也无法支持,齐齐向后摔去。大门霍地敞开,滚滚铁骑挟风带雨涌进城来,门边守军霎时便被踏于马下,血肉成泥。
雨势已不似先前猛烈,却愈见绵密。天色一片惨淡,乌云仍是浓密得没有丝毫缝隙。城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四处皆是惊慌逃窜的兵士,满耳只闻撕心裂肺的惨呼。驻守营中的大队人马刚得了消息,兵甲未备便匆匆忙忙地整队出发。未出营门,便听得闷雷般的蹄声滚地而来,盖过了磅礴的雨声,盖过了满城的喧哗,直震得人心头发闷,难以喘息。带兵将领知道不好,忙死命催促着两万忐忑不安的兵士向城门处赶去。方一上主街,便见前头黑压压的人马铺天盖地而来,马黑如墨,衣白胜雪,正是名震天下的止戈骑。
那将领心头一跳,尚未看清旗上字号,第一轮箭雨已当头射到。他慌忙跳下马来躲在一众亲兵的藤牌后,正欲组织惊慌失措的兵士们射箭回击,却忽有一支通体乌黑的白羽长箭自他身前两面藤牌的缝隙中一穿而过,正中他胸口。那将领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胸前的长箭,又艰难地抬起头来,终于在陷入黑暗之前,看清了白底红纹的旗帜上墨黑的“李”字。
那将领轰然倒地,溅起的水花犹未跌落,他身前一排被藤牌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亲兵也忽然接二连三地倒地。那两万兵士本就惊惶不已,此时忽见主将猝死,前排精锐又莫名其妙地接连殒命,本就少得可怜的士气更是霎时见了底。正欲掉头逃跑,容军骑兵却已掠过两翼,四面合围,一面进逼一面齐声吼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五千人的齐呼之声骇得人心胆欲裂。守军兵士早已失了斗志,软了手脚,虽有两万之众,却哪还有半丝战力,在震耳欲聋的招降声中未做半点挣扎,便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投降。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拨将士拒不受降,拼死抵抗。容军也不硬迫,略作厮杀便让开一条路来任他们由北门逃出关去。
整场战斗前后不足半个时辰,燕尾关及其中两万守军便已尽归容府。李烬之命人尽卸守军兵甲,锁入库中,又招齐城中大小将领好言安抚,并开了府库取出银两分与城中兵卒,伤亡之人更是重重抚恤。一众守军见性命无忧,很快安定下来,虽仍多少有些不安,却并未生出什么乱子。
李烬之见城中大致平定,便令一名副将带着两百人留下继续善后,其余人吃了些干粮喂饱了马,歇息片刻便继续北上,直奔泸中城而去。此回却是兵分三路,李烬之领着三千人率先出发,王宿与秋往事各领一千人落后五里分自左右两翼跟上。
雨已渐渐小了,天色却愈来愈黑,浓浓的黑云一层叠着一层,显是正酝酿着下一轮的倾泻。秋往事领着飞隼队不疾不徐地驰着,一众兵士早已是衣甲尽湿,浑身沾满泥污,几乎不辨形貌,然而心情却是畅快。沈璨领着众人高唱着战歌,风雨之中听不清唱词,只闻一片高高低低的干吼,飞扬的意气,豪迈的斗志却展露无疑。季无恙也正唱得兴起,却一眼瞥见秋往事在一旁望着天色闷闷不语,当即纵马靠过去问道:“将军是担心此行不顺利?只管放心吧,我亲眼瞧见突围出关的那几人火烧火燎地直奔泸中去了。他们已知道我们人少,也料不到我们会连续攻城,定然会请史阿大发兵救援。泸中至燕尾就只这一条大路,只要他们一发兵,便定要钻进咱们的口袋。泸中城已是咱们囊中之物了。就算史阿大真不发兵,咱们也还有后招,将军愁个什么?”
沈璨也凑过来笑道:“正是,这可是将军第一回带我们出战,该高兴些才是。”
秋往事回头冲他一笑,摇头道:“我很高兴,只是这雨下得烦人,看样子怕是要打雷。”
沈璨大笑道:“什么雷响得过咱们止戈骑的铁蹄?将军堂堂的止戈骑千袍,莫非还怕打雷不成?”
秋往事似是忧心忡忡,也不理会他的取笑,烦躁地挥挥手道:“也不是怕,只是……唉,但愿这雷要打也等咱们拿下了泸中城再打。”
季无恙见她似是真的烦恼,心中大觉疑惑,正欲细问,沈璨已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将军不必急,我看史阿大八成已在路上了,咱们方才没过上的瘾,这会儿可以干他个痛快了!”
秋往事微微一笑,点点头不再说话。众人一路高歌,转眼已驰出数十里,眼见再有二十余里便是泸中城,前方却还是一无动静,季无恙不由起了疑,皱眉道:“怪了,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难道史阿大真这么沉得住气,就是不发兵?”
正疑惑间,只见前头五骑人马疾驰而来,远远地高声喝道:“来了!来了!”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爆出一片欢呼。秋往事一挥手,令旗扬处,全队人登时静默下来,齐齐执弓在手,马头一偏,转往西北方向驰去。
片刻之后战场已呈现眼前。只见黑马白甲的止戈骑且战且退,行伍凌乱,似颇仓惶。后头则是步骑混杂的近万兵马穷追不舍,杀声震天。
秋往事高喝一声,率队全速疾冲,直插追兵左翼。众人齐声狂吼,人未到,杀气已是喧天,尚未接触便可清楚看到敌阵之中已是乱了起来。便在此时,似是助威一般,空中“唰”地划过一道耀目的闪电,紧跟着轰天的雷声便和着铮铮蹄声炸响起来。
李烬之率着中军佯败后退,引诱敌军蒙头疾追,阵型早已乱了。此时见王宿与秋往事两路奇兵已自左右两翼杀到,立时引兵回攻。敌军顿时大乱,将领们的呼喊声被隆隆雷声淹没,便连传令旗手也听不分明。一众兵士皆如没头苍蝇般各自为战,四处乱蹿,再也凝不起阵型,在止戈骑的步步进逼之下溃不成军。
止戈骑声势如虹,震天的喊杀声几乎盖过了连绵不绝的雷声。欲向东南西三面突围的敌军皆如撞上了铁壁,有来无回,只有向北逃蹿的兵士未遇阻遏,没命地向泸中城奔去。止戈骑衔尾而追,杀一半放一半,转眼便随着他们奔近了泸中城下。
李烬之见大势已定,便命左右两翼退回中路,合兵一处,正待一鼓作气拿下泸中,却忽见远远率队跑来的秋往事坐在马上却似摇摇欲坠,偶尔撞上几个零散残兵竟也似左支右拙。李烬之大吃一惊,忙纵马迎上,急问道:“你怎么了?受伤了?”
秋往事左手抵着额际,勉力一笑,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话未说完,又是一记响雷,秋往事呻吟一声,双手捧着头,整个人都向下缩去。
李烬之一愕,忽想起什么,讶然道:“你还真怕打雷?”
秋往事紧闭着眼,摇头道:“我、不是怕,我是……头疼。”
李烬之见她浑身紧绷,似是当真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心下一急,扯开她的手臂一看,只见她面色一片惨白,眉心处那道浅淡的伤痕却是异样的鲜红,仿佛随时会滴出血来。李烬之吓了一跳,立时回头高叫一声:“阿宿,你来领兵!”随即便令身旁掌着帅旗的兵士过去跟着王宿,自己则翻身一跃,跳上秋往事的马,一手牵着马缰缓下马速,一手搂着她道:“你怎么回事?”
秋往事靠在他身上,精神一松,神志便渐渐模糊,只觉眉心处似有利刃直往脑中扎去,随着每一下雷声越扎越深。她虽是浑身透湿,却只觉一片燥热,唯有背上一片冰凉,仿佛又背着失了体温的姐姐置身于那片找不到出路的火海。李烬之连问几声,不得回应,正自焦急,却忽见她伸出一只手向后紧紧反箍住自己的腰,口中喃喃唤着:“姐姐、姐姐……”
李烬之心下一颤,忽地明白了什么,一时只觉满腔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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