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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副园长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望着卓小梅说:“那怎么办呢?如果真是这样,还不知余科长会将这笔款子拖到什么时候才罢休。”
没等卓小梅开口,董春燕抢先道:“拖到什么时候?至少得拖到揭牌仪式临近,我们手忙脚乱的时候,这样我们没钱办事,忙中出错,只有等着挨市领导批评。”卓小梅说:“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曾园长你去了解了解,那个给肖会计打招呼要减免建园费的,是否就是从农税科调整到事业科的余科长。”
其实这纯粹是多此一举,卓小梅心里非常明白,此余科长无疑就是彼余科长,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对待机关幼儿园这笔两万元的拨款呢?
曾副园长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跑到财政局,找到熟人侧面打听了一下,事业科的余科长果然是给肖会计打招呼的余科长,而且他去事业科之前确实在农税科当科长。回幼儿园后,曾副园长立即向卓小梅作了汇报,卓小梅已是无话可说。
曾副园长试探道:“这步棋莫非死在这里,再没有别的路数了?”卓小梅说:“我卓小梅向来笨拙,棋艺太差。”曾副园长说:“我看可以找一找肖会计,把那五百元建园费退给她。”卓小梅说:“此一时彼一时,彼时人家求你退你不退,此时再找上门去退,就是姓肖的不计前嫌,把钱收下,余科长还会买我们的账么?”曾副园长说:“先试试吧,只要肖会计肯收下退款,事情也许就会有转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卓小梅说:“肖会计肯收下那五百元钱,我喊她声姑奶奶。这样吧,你跟她儿子班上的老师说一声,下午肖会计来接儿子时,要她到园长办来一下。”曾副园长说:“既然把人家当做姑奶奶,怎好劳驾姑奶奶往你园长办跑呢?”
想想也确是这么个理,毕竟现在是你求人家,而不是人家求你。卓小梅便说:“那你马上打听一下肖会计的住处,晚上我俩一起送钱上门。”曾副园长说:“不用打听了,我知道她家怎么走。”卓小梅望望曾副园长,说:“你似乎是有预谋的嘛。”曾副园长笑道:“卓园长说得太难听了,好像我要搞宫廷政变似的。”卓小梅说:“我巴不得你搞政变,这个费力不讨好的臭园长,我早就做得不耐烦了。”
也是急于求成,卓小梅当即就让曾副园长从董春燕手上拿走一千元,两人吃过晚饭,一起出了幼儿园。她们打算拿五百元还建园费,另外给肖会计的孩子五百元红包。现在的人民币就像药店里的药品,价位越来越高,药性却越来越弱,而世人体内的抗药性又越来越强,只得把药下足一点,猛一点,才有可能见效。
肖会计住在一个叫做万紫园的小区内。两人钻进的士,转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万紫园。找到肖会计住的那栋楼房,正要下车,忽见楼前的树荫下刚好停了一部奔驰,卓小梅有些眼熟,觉得在哪里见过,忙按住曾副园长。
车门开了,下来一个人,竟然是那位肖会计。这天她打扮得格外扎眼,皮衣皮裤,都是黑色的,脚上却穿着高统高跟白靴。这是时下街上最时髦的款式,不过主要在十几岁和二十出头的青春少女之间流行,却被这个快三十的女人也赶上了。
揭牌真难(16)
女人下地后先立稳身子,然后挺挺胸脯,扭腰摆胯,朝左边的楼道口迈过去。
女人的身影隐入楼道后,里面的路灯一路往三楼亮上去,不一会儿又相继熄掉。车上这时又下来一个人。这回是位男士,原来是余科长。
曾副园长自然也是认识余科长的,说:“真是碰巧,余科长也来了。”卓小梅笑了笑,说:“如果没看到肖会计从车上下来,我还以为是你把余科长约出来的呢。”曾副园长也笑道:“我能约得出余科长,咱们还上这里来干什么?早把他搞掂了。大概是他也住在这里,路上碰着肖会计,顺便将她给捎了回来。”卓小梅说:“我看不会吧?财政局刚修了新宿舍楼,都是复式结构,又气派又豪华,这万紫区却是十年前修建的,你看那些楼房都老化了,有的墙壁还开了裂,余科长怎么会舍新选旧呢?”曾副园长说:“我想也是的,现在的强势群体,无论是财税金融,还是国土城建,抑或是公检法司教育医疗之类,哪家单位不把宿舍楼修得皇宫一样,他们怎会住到万紫园这种已经非常落伍的街区里来?”
这边两人说着话,那边余科长回过身,捏住腰间的小型遥控器,对着奔驰揿了一下。随着啾的一声尖啼,奔驰的尾灯一下熄了。卓小梅忽然想起来,两天前她和董春燕到财政局大门口堵余科长的时候,他就是坐这部奔驰回到财政局的,只不过当时是那个瘦高个开的车,今天开车的则成了余科长本人。而且可以肯定,车上不再有其他人,不然下车后他也不会下锁了。
车已锁好,余科长扯扯风衣领口,摇着脑袋四面瞧瞧,这才转过身,朝左边的楼道口从容迈去。卓小梅拍拍曾副园长的肩膀,说:“看来余科长要到肖会计的家里去,我们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原来他们还真有一腿。”曾副园长说:“岂只一腿?恐怕两腿都是的,要不当初为肖会计的孩子的建园费,余科长怎么会那么下力?”卓小梅说:“两腿都归了余科长,那她自己的男人呢?不是一腿都没有了?”曾副园长说:“估计她男人不怎么中用。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只要把肖会计拿下,余科长那里就好办了。”卓小梅说:“这倒也是。只是我们现在怎么办呢?”曾副园长开玩笑道:“勇敢些,跟进去呀。”卓小梅也笑笑,说:“这个主意不错嘛,这么跟进去,坏了人家的好事,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玩笑好开,却解决不了问题,曾副园长收住脸上的坏笑,说:“总不能半途而废,就这样回去吧?”卓小梅想想,说:“还是下车吧,看看再说。”
两人这才下了的士,在小区里转悠起来,权当散步。转一圈回来,那部奔驰还一动不动地停在楼前。看来余科长一时三刻还不会离去。曾副园长忽然眼睛一眨,诡谲地说:“卓园长,我倒有一个好主意,保证让余科长变得听话起来,乖乖把那两万元拨到我们的户头上。”卓小梅说:“那好啊,快把你的锦囊妙计拿出来呀。”
曾副园长掏出一个电话本子,说:“这里有肖会计家里的电话号码,我们这就打电话过去,要余科长接电话,告诉他,我们掌握了他的秘密,并且有货真价实的摄像资料,如果他还不答应给幼儿园拨款,我们立即给派出所打电话。”卓小梅说:“那你打电话啊。”曾副园长说:“我的手机没电啦,借你的用用。”卓小梅说:“也是怪了,我的手机正好也没电了。你去打公用电话吧,回去给你签字报销。”
说着两人笑起来。卓小梅说:“为了人民的幼教事业,你能献出这样的大智大勇,我一定整材料报到政府去,给你记个一等功。”曾副园长说:“我才不这么傻呢。为单位的两万元钱,做这种缺德事,余科长不喊人割我脚筋,我还怕生个孩子没屁眼呢。”卓小梅说:“你儿子都读初中了,还想生?”
嘀咕了一阵,腿脚有些酸起来,两人就想找个地方坐坐。忽见斜对面有一个小茶馆,便与曾副园长走进去,选一个与奔驰正好相望的靠窗位置坐下。曾副园长拿过桌上的单子瞧了瞧,问卓小梅:“女士们喜欢人参乌龙,卓园长有什么爱好?”
卓小梅不精茶道,平时忙于园里事务,也难得上茶馆坐一回。唯有一次被朋友拖进茶馆,喝过一杯人参乌龙,觉得甜不是甜,苦不是苦,很不对自己的味,以后再不肯喝它。当然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卓小梅说:“你喜欢人参乌龙,你喝吧,我还是来一杯铁观音。”曾副园长说:“卓园长很会喝嘛,那我也跟领导保持高度一致,一起喝铁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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