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雪时霍然变色,厉声道:“赵椟,你简直蛇蝎为心!”
赵椟微笑道:“太傅,你且猜猜,我切尽他十根指头,要费多少功夫?”
“你说……这是谁的指头?!”
“朕听说,剖腹取子时,尚且要切断母子间的脐带,朕不过切胞弟一根手指罢了,太傅何必勃然大怒?”赵椟道,一面作势又去摸索自己的衣袖,“喏,我这儿有的是!”
解雪时几乎心神巨震,想也不想地一掌拍开他手腕——谁知入手的却并非柔软的皮肤,而是一圈细密的铁蒺藜!
他虽气力不济,却依旧掌心一麻,被刺出了一行细细的血点。2022一股麻意如跗骨之蛆般,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赵椟一手揽住他滑落的身体,一面将铜扳指一拨,那一圈小刺立时缩回机括之中。
“太傅,”他缓缓道,“你又是关心则乱!”
第69章
四更天,禁门之外,待漏院中。
天子年少气盛,甫一掌权,便将朝参的时辰提前到了四更。
因而这个时辰,待漏院前已有幢幢人影,马首前各悬白纸糊灯笼一枚,天寒月薄之下,唯有这些灯笼在朔风里扑簌簌摇晃,照见的皆是些年轻的青白色面孔,袖手而立,战战兢兢。
有襄以来,大小朝会皆循旧制,凡五品以上即可登朝,少则数百人,多则上千人。自解雪时掌贡举以来,朝中群英荟萃,俊采星驰,亦是一时佳话。
如今却只余寥寥百人。
但观众人面上惴惴之色,便知都是些新近擢拔的小吏,其间寒酸窘迫,可见一斑。
无他,朝中耆宿,皆已命丧斧斤之下。
其中有一小吏,姓胡名罗斐,半旬前忽得天子青眼,从琼州选调进京,补的乃是御史大夫的缺。
琼州地处偏远,他对朝中风云嬗变知之甚少,只是稀里糊涂就得以平步青云,全然不知这官位上流了多少的血。
当今天子他只见过几面,果真年少俊秀,只是高鼻薄唇,眉目阴骘,面色又不佳,看人时总透着股病恹恹的寒气。
“你于杏安十年赴任宛平县,至今毫无建树,也无差错,只有一手和稀泥的本事,足以称道,”天子道,“可真是不世出的窝囊。”
胡罗斐当即骇出了一身冷汗,正要讨饶,却见天子微微一笑道:“甚好,甚好,朕要的就是个窝囊御史。”
如今里在禁门外,胡罗斐脑中反复盘旋的依旧是那句窝囊御史。
他这身官服圆领袍还是簇新的,中衣的襟口被小心翼翼地掖了进去,连带着那入骨的穷酸一道,唯恐人看出老鼠啃出的那几个破洞来。因而其他人窃窃私语时,他还兀自在那厢捉襟见肘,只一双眼睛窘迫地乱转。
“圣上当真要将春闱提前?”
“这还能有假?主考官都定下来了,你猜是谁?冯绍袁!看看,仗了他哥哥的威风,都鸡犬升天了。”
“这种纨绔也能当主考官?”
“有什么办法?你当朝中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文官吗?凡是跟那位有点关系的,都被——喀嚓——连根拔了个干净,你说说,还剩什么人?更何况黄春歇那伙党人,到处大发牢骚,陛下要不再招拢些读书人,只怕迟早被那些笔杆子戳穿了脊梁骨!”
“嘘,慎言!那黄春歇什么来头?”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当初那位不是号称文臣魁首吗?他倒台之后,朝野无人,反倒是黄春歇一伙得了势,自命为天下喉舌,可尖酸刻薄得很!”
“这……他这么忤逆陛下,倒还没死?”
“这厮估计也是强弩之末了,到处东奔西跑,怎么可能逃得出陛下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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