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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周子兮知道呼救无用,倒也知趣闭了嘴,任由唐竞将她扔到床上,紧裹了外套,一双眼睛盯牢他,倒要看看这男人敢拿她怎么样。然而这一副拼命的架势却是白费了,唐竞根本没有理会,只四下看了看,见地上有打开的皮箱,从里面随便抓了几件衣服抛到她身上。

周子兮见状倒是一愣,唐竞已背身走到窗边,掏了烟盒出来,回头问一声:&ldo;doyoud?&rdo;

周子兮摇头,两只手仍旧紧捏着那件外套的衣襟。

唐竞只觉好笑,转过头去点了支烟,又开了一条窗缝,由着那细白的烟线如蛇一般随风游走。他才不稀罕看她,麻杆一样,拎起来轻得像一片羽毛,两只手就能捏死。

周子兮这才松了外套,拖出一条布裙套上。也是不巧,这裙上纽子一排十几个,她系到一半不放心,又回头张望,却见窗前那人当真只给她一个背影。

&ldo;你真是律师?&rdo;她好奇,还是觉得这人更像打手。

唐竞点头,并无二话。

&ldo;在哪里读的法科?&rdo;她又问。

&ldo;yale&rdo;他回答。

她吹一声口哨:&ldo;那为什么要在此地做这种事?&rdo;

&ldo;此地怎么了?&rdo;唐竞反问。

&ldo;此地有何法律可言?&rdo;周子兮亦反问。

&ldo;你当这里是荒蛮之地?&rdo;唐竞失笑,忍不住为本城正名,&ldo;法租界大陆法系,公共租界英美法系,华界从大清律例到六法全书,若是有两个人沿着黄浦江打一圈架,辩护律师大约要将世上所有主要法典都翻一遍。古往今来,不会有另一个地方比这里的法律还要多。你或许以为儿戏,我倒觉得身为律师正好大展拳脚。&rdo;

话说到一半,他便隐隐觉得自己着了这小姑娘的道,本来接下这桩差事就打定主意不与她多废话,只将人看住了就好,此时却似是在她面前吹捧自己。

周子兮倒是浑然未觉,冷哼一声,还要与他争论:&ldo;这么多法律,却要我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rdo;

&ldo;这么多法律,所以你可以等到十八岁。&rdo;唐竞随口劝慰,并没有几分真心。

周子兮也不承情,冷笑道:&ldo;所以我落到你手上。&rdo;

&ldo;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rdo;唐竞实话实说。

他只想太太平平地过完这十个月,早就知道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多少意义,亦非有人真的为这孤女着想,只是因为周氏族中也觊觎这份财产,硬生生摘出当年她父亲遗嘱里的一句话,&ldo;次女子兮需年满十八岁方可婚配&rdo;,以此告到租界会审,这才有了所谓十八岁之限,以及他这个监护人。

周子勋生前已聘了他做律师,忽然身死,这周氏遗孤也就落到他手上,一切顺理成章。

说话间,周子兮已经穿好衣裳,坐在高高一张胡桃木床上。唐竞看她一眼,在窗台的花岗岩上捻灭了烟,转身朝门口走去。

&ldo;你逃不掉的。&rdo;他开了门,又回头看着她道。

&ldo;要是我真从这里跳下去呢?&rdo;她亦看着他。

&ldo;那就算准了再跳,摔个半死不活,还是逃不掉。&rdo;他警告。

周子兮语塞,一时怔在那里。她知道这话是真的,除非是死才能逃脱,但现在的她并不想死。

这是第一次,唐竞觉得她神情无助,真的只是一个小姑娘。他有些微的不忍,却也只是默默走出去,反身就要关上门。

周子兮跟过来,忽然又问:&ldo;他是个怎么样的人?&rdo;

唐竞知道她问的是谁,停了停,斟酌字句:&ldo;二十六岁,美国留学,家中富裕,父亲是国民政府少将参议,与你年貌相当,门当户对。&rdo;

周子兮仍旧看着他,再没说什么,在他面前关上了房门。

唐竞离开周公馆,时间已经不早。他驾车回去华懋饭店,在那里,他有个长包房,自从回到上海便住在里面。房费代价不菲,但他付得起,也从没想过要在此地置业成家。他之所以归国,既是还债,也是因为这里的钞票好赚。等赚够了,不想再赚了,总是要走的。但什么时候能走?能不能有这一天?谁都不知道。

临睡前,他在浴室洗漱,那件亚麻西装脱下来,才发现上面有隐隐陌生的气息,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花香,微苦而回甘。再一嗅闻,却又找不到了。他忽觉不耐,心想自己这究竟是在做什么,便将那外套团起,扔进门口的木格,只待仆役收去洗烫。

一时间,脑中又闪过那个抱膝团坐的身影,洁白,纤细,一双眼睛在幽暗处黑白分明,叫他心头一动。但随即便有另一个念头冒出来‐‐传菜的升降机内里并无控制开合的把手,若是一个人,进去了就出不来。所以,她是有人接应的。

想到此处,唐竞即刻打电话到周公馆,又找赵得胜确认了一遍:&ldo;府上用的人都是新雇的吧?&rdo;

&ldo;是。&rdo;得胜答得十分肯定。

&ldo;周小姐可有特别叫过哪个佣人?&rdo;唐竞又问。

那边想了想回答:&ldo;没有。&rdo;

唐竞知道赵得胜这人做事一贯得力,倒不至于连这样简单的差事都做不好,可他难免想得多一些:&ldo;那厨房有没有外人进出?&rdo;

赵得胜犹豫了片刻:&ldo;倒是有些个送货的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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