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齐倒也不生狂背,垂首道:
“成王败寇本无正恶,臣深知周山一脉从属六王,如今陛下继位天尊,臣等不过反军残党。承君恩赦,方得生存。臣自觉老矣,前月上书请辞,陛下既行驳回,便是肯予尊重,臣感念圣恩。”
“可是陛下若要周山四万守军得以尽忠,却并非老臣可控。”他抬眼看向陆戟,又转眸瞥过面色正白的慕洵,眉心川痕一深。
陆戟垂目看着他,冷眼道:“有事直说,利害朕自有考量。”
梁齐也不愿再装,正色一松,讪笑徒生,起身却对慕洵道:“这位便是慕洵?倒是有副祸国皮相,难怪六王挂念。”
陆耀并无封地,他称其六王,实为僭越。
陆戟闻言,面色一黑,领话道:“梁领军带话给朕,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臣年迈,又从败党,幸蒙陛下信任尚能掌控兵权,愿听从陛下差遣。不过臣说了,前提只需陛下一诺。”
梁齐拍了拍膝上尘灰,忽而怒指慕洵,厉目紧盯,高声道:“六王新君皆受此人蛊惑,陛下受情所困当局者迷,纵然不忍杀他,却不该再视其股肱!后宫正位,德行为上,更不可交于手染鲜血之人!”
他褶皱却精明的眼睛将慕洵上下打量,目光落于他宽袍下隐托出的高隆上:“慕家数朝良臣,品行方正,未曾同流,让我这世俗老臣也敬而生愧,如何会教出你这贪心不足、媚君祸国之辈!”
“够了!”陆戟怒喝,他向右斜跨一步,挡在慕洵身前:“梁齐,你失势迁怒尽可以朝朕放矢,以权谋私诬蔑忠良,确是过分可耻了!”
“陛下还在袒护他?”梁齐粗眉一横,“身为人臣却委伴君榻,见六王失位便杀之以绝后患,连先帝都受其蛊惑招他入宫做所谓皇子太傅,呵,谁知他是不是也同先帝大行艳事!如此能臣,陛下当真慧眼!”
“你!”陆戟大怒,却被慕洵轻捏着手臂制止住了。
他上前一步,将陆戟的手臂往自己腰后一环。
小皇帝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与自己如此亲密,直到慕洵全身的重量靠上来,陆戟方才察觉,他是站不住了。
慕洵开口时并无愠怒,唯有微蹙的眉头带出他澄澈眸光中的一缕疑虑,他声音不大,气息也显得紧促,话音却如常坦然:
“梁领军请放心,凡矜对后宫并无兴趣。”慕洵直视着梁齐眼光轻蔑的眸子,“至于前朝政务,职责以外,我亦可不加干涉。”
“领军轻视在下,凡矜并无怨言,可领军质疑我慕家教诲,恕凡矜不能、不能……呃嗯……”
慕洵躬身欲倒,伸手紧压侧腹。陆戟当即将他搂紧,侧眸便见成颗的汗珠自他额发泌下,他眉心深蹙,血色更失,掌下灰绸旋拧褶皱,攥出一团深渍。
“凡矜!”陆戟惊慌地唤他,却见他痛得厉害,一时开不了口。
小皇帝转脸大吼:“御医!御医呢?!”
几名随行御医被周山护卫寒枪铁盾挡在圈外,张继上前威慑,却因祭天大典不得携刃的规制,手无寸铁的被长矛挡回。
“梁齐你知不知道!”陆戟捞腿将人抱起,厉声道:“此次祭天若不是凡矜劝朕,朕根本不会来这狗|屁地方装模作样!更不会让他这样的身子还颠簸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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