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你记不记得你与皇爷在岭南的时候,我们在府里也这么坐着说话?侯爷,你是不是疯了?你和皇爷一路走来,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皇爷,你怎么会……”
陈恨双目通红,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将眼中酸涩的感觉忍了回去,厉声问道:“我怎么会?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会?我掏心掏肺地对他好,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到头来,却要我自己狠下心来、挥剑断念?
陈恨扶额,靠在案边,喃喃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张大爷忙上前扶他,转头对匪石道:“匪石你别争了,侯爷怕是真疯了。”
陈恨被他们按在榻上,盖着一床被子,平躺着,只盯着房顶发呆。两行清泪被烛光照着,却只是倏地一闪。
张大爷喂他喝了半杯热水,陈恨稍缓了神,仍道:“我没疯,该办的事情我还要办。”
匪石想了半晌,又在榻前跪下了:“侯爷要办什么,匪石照办就是。”
张大爷用帕子擦了擦他的脸,温声道:“我也听侯爷的,这么些年,侯爷的这么多事儿,哪件不是我办的?”
陈恨道:“可那是掉脑袋的。”
张大爷哄他:“被发现了才要掉脑袋。这么多年,侯爷办的事儿,没有一件是不成的。”
一听这话,陈恨又发起疯来了。
“好,好啊。”陈恨将脑袋磕在榻上,撞了好几下,“谁都守得住忠义,偏偏是我,我守不住。”
张大爷忙托住他的脑袋:“侯爷真要反,指定有自己的原由,旁人都说不准,我信侯爷。”
匪石适时道:“我也信侯爷。”
缓了缓神,陈恨道:“我不是非逼你们与我合谋,你们晚上悄悄地走,我也不追究。都回去仔细想想再说吧。”
他挣扎着起身,下了榻,叹道:“走吧,我送送你们。”
张大爷抱着陈猫猫走了,匪石站在阶下,陈恨站在檐下阶上。
夜深露重,陈恨拢着衣裳,忽然开口喊他:“匪石。”
匪石亦是回头看他:“侯爷。”
“你说我不记得我们在岭南的时候,你说的是哪一回?”
“我是说……我们在岭南的府里,也像今晚一样坐在一起的那一回。”匪石停了停,“那时候皇爷与侯爷盘腿坐在长榻上,我与匪鉴在长凳上。侯爷给我们翻账本,要我和匪鉴少吃点东西省点钱。侯爷还开玩笑说,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和匪鉴可以去卖艺挣银子,皇爷说他也可以,侯爷说不行,侯爷又玩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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