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思,愣着干什么,你可以走了。”王九思泼皮一样地说:“嗬,让我走?没门儿!我一堂堂太医岂能让你们想抓就抓,想放就放!我告诉你,我还真就不走了,这儿的饭还挺香,睡觉也很安静。”张居正说:“我可是奉命行事,你要是不走,那你就呆着,我听说这地方有人曾经被老鼠啃出了白骨,当然你这号人老鼠断然不愿意啃的。狱卒,把门锁了。”王九思忙喊道:“等等,我不出去可以,可皇上要是吃不到我的药,他会惦记我的。”说着,一脚跨出牢门,悻悻地说:“我还以为一品大臣可以一手遮天,但没想到你竟是个软蛋。”
张居正咬着腮帮,脸色铁青。
一乘大轿及仪仗在门口候着,一见王九思出来,孟冲便把他往大轿里推,说:“我的爷,别磨蹭了,快回去炼丹,皇上等着吃药呢!”
清晨,郊外立着的两座新坟,纸幡飘舞。玉娘跪在坟前,一边烧纸钱,一边抽泣。张居正站在她的身后,玉娘起身注视着张居正:“大人,你真的把官辞了?”张居正难过地摇摇头:“没有”。玉娘说:“皇上挽留了你?”张居正沉默不语。玉娘问他:“我父亲和哥哥的冤屈何时可以昭雪?”张居正仍不回答。玉娘说:“大人你怎么了?”张居正道:“张某无能,辜负了姑娘的期望。”
第五章 妖道横行(7)
“大人为何这么说?”
“昨晚我去了刑部大牢,我不但未能将王九思就地正法,反而将他放了。”
“什么?你放了他?”玉娘一个巴掌打在张居正脸上,狠狠地骂道:“狗官,你这个狗官,天下乌鸦一般黑,我早该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好官。”说罢掩面痛哭。
远处的侍卫李可赶过来,张居正回头向他示意,李可离去了。
张居正望着玉娘的脸,说:“你骂的好!我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向你解释,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玉娘道:“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你走吧!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愿意见到你。”张居正无奈,他转身离去,玉娘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张居正走到大轿边,冲王篆道:“你别跟着了,照顾好玉娘。”说完便上轿了。
涿州去年闹虫灾,地里几乎颗粒无收,几十个村子的村民背井离乡、成群结队的到京城乞讨,不料工部管辖的京城八个施粥厂,竟无一施粥,黑压压的一片乞丐围坐在粥厂前,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个个瘦骨嶙峋,皮包骨头。有的三天没有进过一口粮食,很快就要成为街头的饿殍。消息传到张居正那里,视察毕粥厂,便去找工部尚书朱衡,不料朱衡道:“粥厂的粮食、夫役及设施,都应由工部来解决,虽然用银不多,但也得拿出一万多两,平常都是由京城张家湾榷关的抽分银收入支付,去年,张家湾的抽分银只收了一万三千余两,冬季用于储冰,几乎全部花光,因此,今年这些粥厂的用银,还没有着落。”朱衡甚至想到了向户部借钱解决此事,在他看来,偌大一个户部,管理全国财政,不至于连一万两银子都借不出。可这一提议却被张居正断然否定:“粥厂的用银,既然历来是由工部支付,今年恐怕也不能例外。户部太仓银所剩无几,一直入不敷出。你朱大人如果再向户部要银子,恐怕事与愿违。况且,问题不在银子的多与少,而是这个头不能开。如果每个衙门都以借的名义向户部伸手,户部就难于招架了。”但潮白河的工程款本来就不充裕,想挤出一些来也是万万不能的。工程要建,饥民更要安抚,情急之下,张居正出了这么个点子:每年夏天,工部储备的冰块,除了供应内廷和在京衙门,还有不少存余,而这些存余部份都卖给了京城的一些富商和缙绅之家,“既是这样,现在,你就让办这件事情的人,先到那些富商与缙绅之家,让他们预付购买冰块的银钞。”
这个办法,周到而且不难办到,朱衡不得不佩服张居正运筹帷幄的大智慧。
旋转的舞步;奴儿花花水蛇般扭动的腰肢。客用敲着手鼓,围着奴儿花花猴子般跳跃。朱载垕一摔手中的酒杯起身离席,嚷道:“好、好、奴儿花花,朕也试试!”奴儿花花一个媚笑,上前拉住朱载垕的手,带着朱载垕旋转起来。舞步越旋越快。忽然,朱载垕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孟冲连忙冲过去把朱载垕扶住。朱载垕面色惨白,气喘吁吁。孟冲道:“皇上累了,今晚就到这儿吧!”朱载垕嬉笑着说:“朕不累,朕还没跳够呢!”孟冲对奴儿花花与客用使眼色道:“你们还不赶紧都退下。”奴儿花花与客用正准备离开,朱载垕指着奴儿花花道:“你留下,陪朕过夜。”孟冲说:“皇上,这可不行,万一让贵妃娘娘知道了,又不知生出什么事儿!”朱载垕笑道:“能生出什么事儿来?朕的身体已经好了!少啰嗦,还不退下。”
孟冲无奈,拉着客用刚要走,听到奴儿花花对他说:“孟公公,今晚就别把客用送出宫去了,明天一早他还要为我敲鼓呢!”孟冲说:“可是大内之中不得有男人呀!”奴儿花花春波一转,瘪嘴笑道:“他一个孩子,也能算作男人?”朱载垕冲着孟冲一挥手:“就依奴儿花花的。”
孟冲带着客用走出来,对老太监王凤池说:“这个王八羔子,你给他找个地方,让他歇着。”王凤池道:“小的遵命。”
“我告诉你,千万别让他在大内乱跑,你给我盯紧点。”
王凤池带着客用,消失在巷道深处。
温暖的阳光直射下来,御花园中姹紫嫣红,百花齐放。太子朱翊钧跟着孙海从承光门中走了进来,兴冲冲地跑到一棵盘龙虬枝的老松树下。朱翊钧仰头望去,问孙海:“鸟窝儿呢?”孙海手搭凉篷,回道:“昨儿个我还看着在这儿呢,怎么就突然没了呢?”低头看到地上有打扫过的痕迹,便拣了一块鸟窝泥递给朱翊钧看,沮丧说道:“你看,被人捅了。”
朱翊钧思量:“是什么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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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妖道横行(8)
孩子的心里不会有太久的惆怅,不一会儿,朱翊钧和孙海又玩得十分高兴。长长的永巷,僻静无人,朱翊钧与孙海一前一后走在巷道中。朱翊钧问:“孙海你今年多大了?”孙海道:“十五岁。”朱翊钧说:“你比我大五岁,你啥时候进宫的?”孙海道:“隆庆三年,已经三年了。”朱翊钧抬头望了望天空,问:“宫外有什么好玩的吗?”孙海说:“回太子爷,宫外好玩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你看这赶庙会、看社戏、玩狮子、踩高跷、打炮仗、放河灯、斗蛐蛐、过家家,哎呀,太多了,太多了。”朱翊钧说:“孙海,宫外头有那么多好玩的,你为什么还要进宫来?”孙海答道:“太子爷,不瞒您说,奴才家太穷,不得已才跑这来,变成个男不男女不女的。”
两人继续前行。忽然,他们听到路左一排小瓦房里,传出嘤嘤的哭泣声。朱翊钧说:“哟,谁在那儿哭呢?走,去看看。”
眉发斑白的老太监王凤池坐在杌子上,客用穿着内侍的衣服跪在地上,正抽抽嗒嗒地哭,看到朱翊钧推门进来,王凤池赶忙滚下杌子,伏跪请安。
朱翊钧问:“你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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