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重成大呼一声,猛地从水边站起身来。此时,一只蜻蜒落到了他的头盔上,倒映水中,如画一般。他未立刻拂拭头盔,脸上却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你也在碌碌而行……好,且让你在此歇息片刻。”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哎呀呀,这不是敌军大将吗?我乃赫赫有名的井伊先锋大将庵原助右卫门朝昌是也!”
匆忙赶上重成的老仆太兵卫此时正要将马从河中牵上来,见此情形,不由大喊:“大人危险!”
几乎在太兵卫呼喊的同时,重成猛跳起来,拔出武刀,“你就是庵原朝昌?”
“来吧!”朝昌虽已年过七甸,但长枪刷地便直指重成咽喉。
重成浑身开始发热。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朝昌的出枪无懈可击,几无法躲开他的枪头。
此前重成一直执一支北国流的丈八长枪杀伐。若未丢掉那长枪,自可抵挡一阵……吓!重成只得抢起武刀,猛地扑了上去。
“呔!”朝昌闪开身子,刀刃掠过他的脸颊。他再次直起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重成。
“啊!”长枪刺在了重成的大腿和左腹之间。
“南无阿弥陀佛。”朝昌迅速收回长枪,并未再次出手,单是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重成,“还年轻啊。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重成以刀拄地,摇摇晃晃试图站起身来。如木村重成这等大将,怎可受不住老人的一击!但他却吃一惊,老人将念珠挂在脖子上,口中念念有词。
他在可怜我!这令年轻的重成实难忍受。
“呔……再来!”重正明白自己已无法再站起,但他依然用刀尖指住对方。
朝昌停止念佛。“战场乃是个残酷的所在,你就休要再逞强了!”他顿一下又道,“你叫什么名字?有无遗言需要老夫转达?”
“住嘴!尔为何不取下我的首级?”
“唉!”朝昌苦笑道,“我乃井伊大将,年过七十了。即便拿下你这等年轻后生的首级,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也不稀罕这点战功。既然已站不起来了,不如跟我一起诵佛吧。”
“休要贫嘴!快快砍下我的首级!”
“罢了罢了,真是一个不通事理的年轻后生!你似还不知草丛中流淌着自己的鲜血。即便无人砍下你的首级,过不了多久,你也会前往西方净土。南无阿弥陀佛,南无……”
见老人就要离去,重成感到一阵眩晕,顿觉从未像现在这般耻辱。他骂道:“老东西,站、站……站住!”
正在这时,又听得另一个声音:“老伯!”一人从青草丛后钻出,对庵原朝昌施了一礼。
“咦,安藤长三郎?”
“老伯……在今日之战中,晚辈还未取得一人首级。”
“大将还在意取下多少首级?”
“话虽如此,可若一颗首级也未拿到,定会被人耻笑,没了面子。从这盔甲来看,这人也是有些身份之人,老伯能否将这首级赐与晚辈。他现在还能拿起刀,也不算是捡的。”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重成,道:“说不定他会领你的情,请便吧。”说完,他便匆忙去了。安藤长三郎道了声谢,走到重成跟前。
此时的重成,手里虽然还拿着武刀,但视线已经模糊。正如朝昌所青,草丛下面湿漉漉的全是鲜血,浸透了他的裤腿。
“啊,也不知你是何人,你的头颅就归我了。对不住!”长三郎挥起了刀。
像木村重成这等人,在其短暂的一生中,许做梦也未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好好,这下我可长脸了。”安藤长三郎砍下重成的首级,扯下系在尸身腰间的自熊旗,将其包了起来,若无其事挂在腰上,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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