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听了宋如意的喊声,非但没有惧怕,反而笑出声来。
他伸着肉嘟嘟的手掌,似模似样的在宋如意腿上拍了几下:“不死就好,你们日后要好好营生,不可蹉跎!等我阿爹打下燕国之后,我们再见!记住你还欠我一瓮最烈的燕酒。”
语毕,胡亥转身跑回扶苏身边,得意的仰头说:“大哥,日后咱们到燕地尝尝最地道的燕酒去。”
扶苏笑着睨了胡亥一眼,轻声重复:“喝酒?你已经碰过酒了?”
胡亥吐吐舌头,抓着扶苏的手掌,用力扬起脸颊道:“阿爹带我喝酒的,大哥不准说是我不对。”
扶苏停下脚步,掐了恰胡亥的嫩脸,笑着说:“好,等到父王统一天下,我带你去燕地喝酒。”
胡亥听到扶苏纵容的语气,笑得越发开怀,用力点点头,随后道:“大哥,我屁股疼,你抱着我。”
扶苏一把将他从地上抱回怀里,笑着和胡亥顶了顶额头,抬脚上车。
胡亥趴在他膝头,手中抓着扶苏漆黑柔韧的长发在指尖打着圈圈,他忽然说:“大哥,你又要起身去边境了吧?这一次,能带上我么?”
“不行。”扶苏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话一出口,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向胡亥脸上的神色,见他没有激烈吵闹才伸手轻拍着胡亥的头顶,细心解释:“燕国虽然有数千里国土和几十万大军,却没有像样的将领。在代地自立为王的赵嘉却正好与燕国相反,赵人生儿能战,多出名将,可随着他们离去的士卒却不足以抵抗我大清的军队,这两个国家一定会连成一气,共同抗秦。所以,大军既要剿灭两国还要阻断他们外逃的去路,必须分成几路,不能腾出人手照顾你——忘记你上一次撺掇着父王跑来井陉关,结果险些遇刺的事情了么!”
胡亥撅起嘴唇,不再言语,扶苏严重透出笑意,同样不再开口,两人都沉默下来。
眼看马车就要回到宫门,一名骑兵忽然冲到车前直接快拦住去路,下马禀报:“长公子,宋如意和高渐离两人对酒纵歌之后,一同在荆轲尸体旁自杀了。”
“……什么?!”胡亥猛然起身,随即哀叫一声捂着屁股摔回扶苏怀中。
扶苏摇头叹息一声,吩咐下去:“在城郊为他们选一块墓地,好好安葬了吧。”
语毕,扶苏直接说:“回宫。”
扶苏有心放过宋如意和荆轲一命,但对他们选择慷慨赴死的解决也不感意外。
宋如意和高渐离与荆轲不同,他们两人本就是燕国的国民,自然有存燕之心,否则宋如意也不会在荆轲邀请他一同刺秦之后,迅速回去安排家人未来的生活。
宋如意既然这样做了,就等于答应了荆轲的邀请,希望以一己之力刺秦成功保存燕国社稷,让这个衰败不堪的老诸侯国继续存在下去,只不过顿弱想出来抓捕荆轲友人的计谋打断了宋如意原本的决定,而嬴政本身的帝王气势也暂时压倒了宋如意心中刺秦的意图。
可荆轲自杀的做法并不上乘,只要是有些头脑的人都看得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因此原本短暂压抑宋如意和高渐离刺秦的理由随着荆轲的死亡消失无踪,甚至因为他一个卫国人却为燕国而死,而加倍刺激到身为燕人却无能救国的宋如意和高渐离。
但他们两人一个是彻头彻尾的无脑武夫,另一个是不通武艺的市井乐师,心中有再多的期盼又能对身在咸阳宫中的秦王嬴政做什么呢?
扶苏很清楚未平灭六国之前的父王,远没到了能够生出享乐心情的程度,因此,高渐离击筑本领再超群,这些取乐的小道也引不起父王的注意。
换句话说,宋如意同高渐离两人除了自己心中怨恨,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只能自杀以了去心中的愧疚和遗憾!
回到咸阳宫,胡亥一刻不停的拉着扶苏直奔嬴政常在的大书房,但胡亥今天却没能见到嬴政,大书房外面只有赵高独自跪这看守屋门。
“阿爹去哪里了?”胡亥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神情,望着向赵高询问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无辜。
赵高却再没像以往一样敢于抬头奉承,而是恭顺的跪在地上叩首回话:“回公子,大王去后宫了。”
嬴政去后宫自然是找姬妾逍遥,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胡亥理解的点点头,拉着扶苏再次离开,咸阳宫占地颇广,等到他和扶苏饶了一大圈才回到院落的时候,被派去处理荆轲、宋如意、高渐离三人丧事的守卫已经回到院中回话。
守卫身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酒瓮,他拱手道:“属下带人前去整理宋如意和高渐离遗物,见他们两人暂居之处只有这么一只酒瓮,酒瓮旁放着一枚刻了字的木板。属下派人找到通晓燕文的学子译出木板上的文字后,发现这只酒瓮是宋如意承诺送给胡亥公子的,说十年后可以开封饮用。”
扶苏点点头,敲了敲半人高的酒瓮,低声道:“至死而不愿失信于人,燕国果然多慷慨重诺之人。将酒瓮抬下去藏好,十年之内不准胡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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