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赶在县令开口前,又继续说道,“而关于李术其人,民女尚知道一人可以证明他实乃背信谋利的小人。”
“嗯。”京官暂时放下手中几张纸笺,略抬头吩咐道,“传此人进来问话。”
此话一出,立刻有两名衙役出门传靳宓入内。围在门口的众多百姓也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靳宓今日倒还算人模狗样的,不仅穿戴整齐,而且惯常的痞子无赖表情也收的很好。乍一看上去,我都几乎要相信那是一良善青年了。
“草民靳宓,见过大人。”
京官点点头:“你可认得李术其人?”
靳宓迅速答道:“认得。草民与李术自幼就同在李家,相熟得很。”
“哦?那你说说,他这人品性为人如何?”
“这……”靳宓先是装作略有为难的样子,随后叹了口气,答道,“草民本不该随意道人长短,但这人确是个自利小人,并无丝毫品性可言。草民的月钱就曾经被他偷去数次,要不是一次偶然撞了个正着,草民恐怕至今都不明白怎么银子月月渐少呢。而少爷的物品,也总是缺东少西的,草民就曾见过李术拿着少爷的骨扇去典当,只不过念着多年的交情未曾告发此人罢了。”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声情并茂。我看着靳宓高超的演技,觉得心情极为畅快,可再看看在一旁陪坐的县令,那脸却阴的快要滴出水来了。
我更乐,待到京官挥手让人带下靳宓,又向我提问时,我才好容易收了笑,回道:“大人方才问李术陷害李家的缘由,这事却说来话长了。”
说到此,我突然有些笑不出了,转头看看李暮阳,他却对我淡然一笑,点头示意我尽管说下去。
“大人,这事要追溯到数月前……”
我从头将大少奶奶如何悖德,李家如何不愿声张、又如何被刘老爷误解憎恨、反而给自己惹上了祸患这些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末了,又说道:“大嫂故去后,她一些遗物——包括当初为刘少爷所绣的荷包都被我差人送给那丫鬟香杏留作念想,方才已经呈上,另有愿作证刘老爷时常往来县衙的几名衙役、狱卒的名单也,请大人过目。”
我最后几句话声音已经极大,外面的喧哗声实在是越来越响,连拍惊堂木的声音都几乎盖过了。直到京官皱了眉吩、咐衙役整顿秩序,那些围观百姓才渐渐安静下来。不过,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他们现在肯定满心欢喜,都竖直了耳朵等着听更多更刺激的八卦新闻呢。
毕竟不是自己家的祸事啊,能这么兴奋的围观取乐。我该抱怨这是劣根性呢,还是该叹息古代的娱乐活动太少、把好端端的良民都逼成了这样呢?
不过,围观百姓的声音虽然渐渐弱了,但那堂上京官的神情却丝毫没有恢复最初的波澜不惊。
反正他让我抬头了,我索性正大光明地冷眼看着他的眉越皱越紧,眉间几乎拧成了个川字。
“大人!”县令终于再也坐不住了,躬身行礼禀道,“大人切莫听这些刁民一面之词,那些……”
“住口。”京官的声音突然响起,依旧不十分严厉,但却充满威严。然而他并未移开目光,重又翻阅了一边我方才呈上去的证据。
许久,他终于抬了头,淡淡道:“这些东西我已看过了。有用的,不过是当铺当日的入库清单罢了,其他的仍是可以假造。而当初作证李家收赃之人也不可信,他的证据更不必提。现在两面各执一词,本官还要细细查验、提审相关人员,以免误判。”
说到此,他转头瞥了颇有些战战兢兢意思的县令一眼:“不过,无论如何,收受贿赂、徇私枉法、妄图屈打成招、逼死老弱百姓,这些罪证可是确定无误的。王大人,依本官看,这些日子你便先待在府中好好反省,待到本官将此事禀明吏部尚书大人再做定夺。”
我这才知道那县令姓王,不过,到了此时,知不知道似乎都没什么意义了。原本这王县令从来一副颐指气使、高傲威严的样子,可现在,却分明像是秋后的蚂蚱。我不由勾起一抹冷笑,无论未来如何,至少经了今日,老太太和三少奶奶的在天之灵算是可以安息了。
“你们先回家等候消息吧。”京官吩咐完对王县令的暂时处置,又交代我们,“不过,要待本官查明赃物究竟通过何种途径传到此处、确定与李家无干之后,你们才能算作真正脱罪。在此之前,不可再染官非。你们可知道了?”
我们赶紧应了,随后便谢恩退下。
果然,这京官的水平就是不同。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能抓住最关键的事情。其实无论有多少证据证人,最可信的还是只有一点——那块玉佩的流通途径。若是能动用官方力量找出谁是真正的收赃者,整个案子自然就明了了,反而我们这些相互指责倒显得多余。
边感慨着,我边扶着李暮阳出了门。
忽然,我觉得李暮阳身子一僵,这才发现,那些围观群众看着我们的神情已与初时全然不同。虽未曾可以显露出来,但多少可以见到些隐约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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