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像南朝皇位上我的叔父,无人真正的畏惧他,也无人真心诚意信任他。
战报来时,只给太尉元君宙,阿宙也总是令人简短抄录给我,有时候还派来长史杜昭维向我解释。天佑元天寰,一个月来,他一直在胜。百姓们觉得他该胜,因为他如战神。
但只有我们上层少数人才知道,战神也要用血来换取每一步的前进。
第一仗,元天寰夺回武川镇。柔然人全力防守。武川堡垒前,尸体堆积成山。但元天寰不惜代价,日夜猛攻,他命令右将军长孙乾不准退后一步。老将军长孙乾左眼中箭,用手拔掉箭,继续作战,左右无不感动振奋。虽然北军损失惨重,但于第五夜,元天寰之军旗飘扬终于在成为废墟的城上。此次战役,上官先生改进了墨子所研究的武器云梯,分为上下两层。下层绑在牛皮车上,上层装上轱辘,更便于军士攀城攻击。
柔然俘虏数万人。元天寰不愿招降,下旨意全部就地活埋:用坑杀他们以祭奠北军亡灵。而后在武川誓师,继续向北踏平柔然帝国。
元天寰向所有的柔然城市发了檄书:“降者可生,不降皆死。”
他所包围的前两个柔然边境城市,在大军的凌厉攻势下,迅速投降,但第三个城市,却不肯投降,他们回答皇帝说“我等只剩一人,也不为汝之奴隶”。元天寰以御弟六王元殊定在城前叫阵,吸引其守军注意力,自己率三千轻骑绕道在背面夹击次城。三日破城。他毫不怜悯,按照自己曾许诺的那样:将所有城内男女老少一概处死。
但到此时,柔染可汗的主力依然没有遭遇元天寰的军队,我问杜昭维:“何时可发起全线攻击?”杜昭维沉默片刻说:“未知。我们还在等。”
我不再问,我既然无法从皇帝出征,我的任务就是守护好长安人的心。我常常去寺庙,普通的民众也可以看见我欣悦宁静的表情。我并非假装,因为我在那样的时刻,确实什么都不去想。柔然人既然是侵犯的一方,那么就要背负民族的命运。天寰杀俘虏,残忍么?不。那是一个皇帝的风格。秦灭六国,坑杀赵军数十万,但结果却能统一天下,书同文,车同轨。始皇帝的精神,传给了杰出的继承者,元天寰也算其一。
但这个道理,并非人人懂,特别是文人。当留在长安的一些文官劝说“上可适当宽免,则将来可臣服此国”,杜昭维告诉我,阿宙如此回答:“书生陋见!柔然国处于北荒,其地不可用,其民不可臣。皇上出征,唯绝国家后患。开国之君,皆杀人无数,还可流芳百世。创业之帝,就不可杀人?”
我庆幸,皇帝不在,但阿宙在,他总是谈笑自若。以清新俊美的风采,博得了臣民的好感。
长安的风评说:太尉王真像皇帝,非但像他的爱弟,甚至像他所生的儿子。但我知道,阿宙离元天寰,还差了十年。风刀霜剑,腥风血雨的十年,就是阿宙和元天寰的距离。
十月中旬,元天寰旌旗千里,横渡沙漠,对仗柔然可汗于漠北。七天内,我们再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夜间我心急如焚,漠北发生了什么?我后悔没有坚持跟着去。这场战争对我永是悬念?我忽然想到了我父皇和母亲。母亲每次都跟父皇出征,只除却最后一次。为什么,她后悔吗?我无从知晓。但我又觉得可笑,元天寰和我,毕竟不像我的父母。听闻漠北严寒,已经开始结冰。我又担心上官先生的腿。元天寰需要智囊,但上官的身体……我知道上官一定不需要同情,可他发病,会否影响到元天寰的军事呢?我以前认为元天寰喜欢智取,但似乎和柔然帝国的交手,他采取的一直是强有力的进攻……
我思路如麻,夜间失眠,只听鼓声沉沉。
可到了白天,我依然带着微笑,以美酒佳肴犒赏长安守军。我到了太尉亲率的御林军营,阿宙亲自迎接我,请我去看士兵习武。他挑选了几千精壮的年轻士兵,不教他们别的,只让他们赤脚在地上练习行军。
我忍不住问:“阿宙,为何没有消息?”阿宙凤眼里没有迷惑:“皇上出征前都吩咐了,大家距离太远,不必担心。让我按机宜行事。”
我还要问话,阿宙侧耳,年轻的军人们在唱“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投躯报明主,身死为国殇。”他们都是二十岁下的少年,血气方刚,因此所唱之曲,唯有豪迈的青春之气。
阿宙目光明亮:“我愿柔然用它的主力来攻击我。皇上这次出征显然下了决心。我也是下了决心的,只要元君宙活在世上一天,皇上的天下霸业就能定可实现。”
我点点头,他眸子一寒:“小虾,你是南朝公主。前天,捉到了几个乔装打扮,带着大批财宝的南朝人。本不想告诉你了……但还是你问问。”
我吃了一惊,此种时刻,南朝皇帝派奸细来北方做什么?难道是想约同柔然帝国夹击北朝?
还是要刺探什么情报呢?夹击北朝,南朝就不冒险?而且元天寰是那么值得挫败的?
我细细思量着。阿宙的手下已经将几个南朝人带到了,他们受惊跪着,但并没经过拷打。
他们对我漠然,我开门见山,冷静的问:“难道说你们赴北方,是约同柔然夹击北朝?”
那几人不言语,我站起来,他们面面相觑,才磕头:“公主殿下,我等冤枉……”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个南朝人,心里面并没有多少对故乡的怀恋,却更复杂了。我淡淡说道:“你们来长安,不该选秋天,而该选春天,观本公主的结婚典礼才是。”
其中为首的人惊惧碰头,我微微的摇手:“将他们松绑,不过误会罢了。”
军士们看阿宙的眼色,阿宙应允了,眉头微微皱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我。
我领着南朝人出帐,站在点将台上,去看元君宙手下阵容整齐的士兵们,北朝的新式戈戟光芒异常,我微微笑答道:“你们觉得如何?”
他们互相以目示意,虽不至于啧啧,也有羡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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