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他边上:“我怎么敢不来,不然你就把我的黄金凤送人了。”
他以手撑草,半坐起来:“我不会!”他一把解开自己的胸襟,黄金凤在他的胸膛上,亮灿灿的。我望着他,默然而笑。他也笑起来,正在酝酿着说辞,我已经一把将凤抢了回来。
阿宙眼明手快,又抓了过去,我一怒拍地,他狐狸般的笑容半明半暗,只按住我的肩膀,把黄金团风给我从脖颈套上。凤上带着灼人的温度,他耳边垂下的几根发丝又惹得人脖子痒痒。石竹花开,溪水静流,若是民间有相爱少年,一定会携手入梦。
阿宙凑在我耳边咕哝:“还你了。我从剑门赶来,就怕迟了。这片山谷,我早就想让你同看。”
剑门赶来?我觉得奇怪,剑门离这里道阻且长,阿宙就为了此刻赶来,那他倒真是一个孩子了。连我也神往起来:策马西风,追过长江,又来到芳草幽谷,遍地闲花。
我跟着他坐在地上,玉飞龙就在我俩几步处徘徊。我学阿宙那样闭起眼睛。春天已经归去,夏天的万物正在滋生……只觉得阿宙的手划过我的下巴,把吃食塞进我的口里。原野清风,随着他手指而来。
我顺势一嚼,居然是莲子。有些微苦,是新的,沾着荷露香。我默默的吃,阿宙一颗颗的递。我心中又浮起了遥远的昭阳殿,我再也不能回去了。孰能料到,武献皇帝唯一的公主,青春的记忆,不是留在百亩千瓣重莲中,而是刻在蜀道上的粒粒莲子里了。
“上官先生……可好啊?”阿宙懒洋洋的,似乎是随口提起。
我停下咀嚼,茫然望着远处的天空。我是不能不管上官先生的,与阿宙相逢片刻,我也该回到青城山中去了。
阿宙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蜷在我的身边:“累……夏初……”
远山里有川女的歌声,唱得却是早年我南朝的歌曲。四川虽为北国所夺,但人们依然念旧。
依稀是“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美妙的歌声,起伏在山岭,就像一张天鸟衔起的网……
我听得仔细:“阿宙,这个是白头吟啊?”
他正想睡:“是不是古代四川的大美人儿卓文君写的?我以前在别人家听过。”
“嗯,司马相如要纳妾,文君就写了这首。司马相如就放弃纳妾,回乡携她归隐了……”
阿宙枕着马鞍:“嗯……白头吟!我周围的人几乎都三房四妾的。但他们中间没有司马相如那样的男人,也没有卓文君那样的女人 。要是司马相如没有看到白头吟,纳妾了,最后也不会高兴吧?毕竟谁都不如文君啊。”
又有歌声传来,阿宙却呵欠连连,翻个身睡了。
……
我并没有动,也有睡意。等到意识到一阵灰沙卷过,我才揉了揉眼睛。
阿宙艳丽的眉目中,有竹枝词般的婉约。唇有些干燥,就像沙漠迷途许久,此刻才遇到了绿洲栖息。
我仰望天空。日头昏红;我推了推阿宙:“阿宙,你看!”
阿宙张开眼皮,唇角一钩:“……嗯,天狗吃月亮……”又打算继续作梦去。
我摇头:“不。……不知为什么,太阳都变色了!傻瓜,快起来。”这时,近处的柳林里起了一阵微不可闻的哨声。天空异常冷静的散着余光,有一群男人靠近了我们。
我第一反应就是抽出了阿宙缚在马背上的揽星剑,为首的男子,面对剑光,眼皮都不眨。
“来者是谁?”我大声说,也是为自己壮胆。
那群人面面相觑,似乎也不太明白我是何人。为首的人以剑支地:“小的求见五爷。”
阿宙大步流星走到我前面,用身子挡住了我:“你们意欲何为?”
首领和其余人交换了一下眼光,跪在地上大声地说:“在下奉二老爷的命,请五爷到锦官城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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