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的发言相当满意,脑袋得意地晃了晃,大有打败希特勒之气势。
麦克阿瑟见大家不吭声,心里很不安。他担心这沉默中隐藏着什么,窥伺着什么,密谋着什么。他想了想,说:
“我坦率地告诉诸位先生,让裕仁天皇外出巡幸,固然有通过他缓和日本粮食紧张的一面,但也有看看他在日本人民中的威望如何的一面。通过这次巡幸,再决定是否追究他的战争责任。”
他见大家仍然不吭声,又说:“我十分钦佩,也十分尊重大家的处事持重。但是,总得表明一个态度。”
他用真诚的眼光望着迪利比扬格,觉得他的话举足轻重:“请迪利比扬格先生说说自己的观点。”
迪利比扬格想到麦克阿瑟极不容易地放弃了由美国单独审判日本战犯的错误主张,想到他还能就天皇巡幸问题与大家磋商,再说,他也不愿意与麦克阿瑟的关系闹得很僵,便道:
“我十分欣赏麦克阿瑟先生的坦诚。我同意裕仁天皇外出巡幸。同时,建议最高总司令部和十一国军事代表团各派一名官员与天皇同行。这样做的目的不言而喻。”
麦克阿瑟欣然说:“这个建议很好。”
大家一致对迪利比扬格的意见表示赞成。
接着,阿基诺、贾迪和赫尔弗里希提出,东久迩宫已彻底背叛了日本皇族和裕仁天皇,是戴功赎罪的具体表现,应该免予追究他的战争责任。
布莱说:“东久迩宫不仅毅然决然地脱离皇族,而且大胆地揭发了裕仁天皇的战争罪行,目前又正在着手写一本《一个皇族成员的战争忏悔》的书,说明他确有悔改的诚意,应该宽宥他。”
迪利比扬格发言:“我们不是复仇主义者。我们的责任是改造日本的军国主义政治体制,改造日本人的军国主义思想,审判战犯的目的也是如此,而且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手段。既然东久已有实际行动,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表示否定和仟悔,我们应该提前释放他。”
在这种场合很少发言的商震说:“国际法庭成立的第二天,审问了木户幸一和东久迩宫。可是,木户至今顽固不化,口里说要彻底揭发天皇的罪行,但在许多重大问题上为天皇开脱罪责,也为自己开脱罪责!两人一比较,东久是团结和利用的对象,木户是孤立和打击的对象,当然,东久在出任日军第二军司令官期间,在中国华北地区的一些乡村犯过杀光、烧光、抢光的罪行;在他出任陆军航空总部部长期间,又多次派出飞机轰炸中国城市,负有累累血债,但是,诚如迪利比扬格先生所说,我们不是复仇主义者。东久迩宫已经痛改前非了,我们应该饶恕他。”
勒克莱、巴特斯克、戈斯格罗夫、艾西特、索普先后发言,赞成上述观点。
麦克阿瑟想起东久迩宫对裕仁的无情背叛,对保住天皇一条命带来许多麻烦,巴不得判处他的死刑立即执行。不过,他见大家同意裕仁外出巡幸,也就让了步:
“同意先生们的见解,明天就释放东迩迹宫,而且要利用报纸、广播大肆宣传这件事。对了,要《日日新闻》发个社论,用这么一个题目:《东久的释放说明法律的严肃与公正》。社论请基南先生写。社论我不看了,写好了就交报纸发表。”
世间的一切事物的发生和消失,就像玩魔术,看谁的艺技高明,政治上的角逐尤其如此。
第二天上午九点,裕仁由安部正人陪同,应邀来到麦克阿瑟的会客室。
这天,他头戴灰色礼帽,身着灰色呢料西服,系灰色领带,穿灰色皮鞋。他也许是想说明自己此刻的形象和心情都是灰溜溜的吧!
麦克阿瑟在会客室门口迎接裕仁。他大概从裕仁过去的凛凛威风和他的这一身穿戴中意识到了什么,一派礼贤下士风度,亲自给他泡茶,还按响打火机为他点燃香烟。
裕仁受宠若惊,更加拘束不安了,接受麦克阿瑟伸过来的打火机点燃香烟时,夹着香烟的左手、半握着伸过去挨近打火机表示感谢的右手,都微微发抖。
麦克阿瑟望着裕仁的这一切,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有几分憎恨,有几分鄙夷,有几分怜悯,也有几分豪迈。他心下想:人贪婪不得,肆行不得,冒险不得,失败不得。
他面对安部和裕仁坐下,然后说:“安部先生已对裕仁先生说了,最高总司令部好容易说服十一国驻日军事代表团,让你去几座城市、几个乡村、几处港口巡幸一次。此事,我已对币原首相说了。你是否有外出巡幸的要求?”
裕仁起身立正说:“我连想都不敢想,最高总司令阁下!”
“请坐着说话。坐,坐。今天,我接待的是朋友,请坐。”麦克阿瑟烟斗嘴子从两片嘴唇中抽出来,轻松自如地喷出一团烟雾。
他说:“让你去巡幸,既然己成为事实,您愿意去吗?”
“愿意,愿意,自然愿意。”
“你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日本人民面前?”
“凡人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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