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满点点头,啧啧,这多简洁。她没怎么把那五奶奶放在心上,将军府邸千金,高干子弟,难免嚣张,其实现在无论什么子弟,都比她高一个等级,她敬而远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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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谅上身衣裳已经穿立整了,正靠在靠背上,由着采蘩喂参汤。青樱并不在屋里,夏小满一进门,采薇并几个地上站着的丫鬟都福身行礼,只采蘩,一本正经的继续手头工作,仿佛没见到夏小满一般。
夏小满知道采蘩是个刺儿头,早晚得先掳平整她,只是不是眼下。她也就当没看见采蘩,走过去依照茴香教她的,稳稳当当福了福身子,给年谅见了礼。
年谅点点头,叫她坐,却对采蘩道:“你们下去吧。”
采蘩一愣,脸上笑容有几分僵硬,嘴里的话音儿却柔软依旧:“爷,参汤还没喝完呢,可是要趁热喝的。”
年谅“嗯”了一声,道:“交给满娘吧。你们去吧,回头青樱过来了,叫她也外间候着。若祖母或婶娘来了,再来通禀。”他犹有些气短,说一句话停顿了数次。
采蘩本待插空辩驳两句,谁知道年谅这停顿掐的极好,每次都是不待采蘩插嘴,就继续说了下一段。看着采蘩的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夏小满肚子里都快笑翻了,想保持脸上的严肃状态都困难。
采蘩好容易听见年谅说完了,忙道:“爷,满娘……呃,姨奶奶大病初愈,这手还软着呢,哪里拿得住碗,没得再打翻了,还是奴婢伺候您吧。”
年谅并不瞧她,只道:“紫笋叫青樱收着来着吧,你连着雨花一块儿送茶房去。二婶只喝二沸的水,你去盯着点儿吊子,莫把水煮老了。”
采蘩知道爷这是打发自己走了,十二分不情愿的应了,站起来背过身后,狠狠剜了夏小满一眼,走过来就药碗要往她手上递。
夏小满瞧她那眼神不善,估计是没安好心的,这要汤汤水水泼哪儿都是麻烦,最次也得重新熬药,到底还是纠缠不清。因此她并不去接那碗,而是一侧身,一本正经道:“先放那边桌子上吧。我还得先洗手卸镯子。”说着像模像样的往铜盆那边走过去,茴香忙跟上去帮着挽袖子卸镯子,伺候她洗手。
采蘩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却是没辙,恨恨的放下碗,带着一群丫鬟撤下去了。
茴香伺候了主子洗了手也退下去了。屋里就剩下夏小满和年谅两人。
夏小满心道幸好昨儿参观实习过整个喂药的流程,今儿的实践起来也没出什么大错儿,只是漱口时候单拿了茶,忘拿痰盂。直到年谅鼓着腮帮子瞧着她,她才想起来,忙不迭拿痰盂过来。
伺候喝完参汤,夏小满猜年谅有话要说,不然不会遣走满屋的丫鬟,因此就坐在床边儿静待他开口。
年谅沉默半晌,才道:“倒累了你。”
夏小满没想到他开篇竟是这么一句,不知道怎么接话好了,难道能说“为人民服务”?她只好牵了牵嘴角,含混道:“也没什么辛苦的……”
年谅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问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小满点点头:“都不记得了。”
年谅带着些许异样,似乎想要确认一般,犹问道:“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家的事也不记得了?你爹娘你弟妹都不记得了……?”
夏小满一挑眉,认真看了一眼年谅,道:“都忘了。六爷莫非是想给我讲讲我家人的事?”
“唔……”年谅略有些尴尬,“你很少提及家人……我并不知许多……只是这样问问罢了。”他顿了顿,脸色黯然下来,喃喃道:“是我……害了青槐……又累了你……”
卷一 携锄秋圃自移来 15、多情苦②
更新时间:2009…1…10 18:12:28 本章字数:2422
无情不似多情苦。
夏小满脑子里就这么一句。之前的听闻,眼前的所见,足可证明这六爷是个多情之人吧。可是爱青槐到骨子里了,才能说这句自己害了她吧。她刚感慨一会儿,想起自己身份,又微微有些尴尬起来,毕竟,她现在是这个多情少爷的法定配偶,丈夫多情的对象不是自己,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于后半句“也累了你”,夏小满叹了口气,“原版”服用忘忧散确实是受年谅所累,但是这事也怨不得他什么,要怨也是怨这封建社会吧。眼下年谅这身子骨,还脆弱的紧,为了彼此着想(确实是彼此,要是年谅挂了,她也没好果子吃),她还是得多劝着他点吧。
想罢,她略带出了些笑容,用能想象得到的最为柔和的语气道:“你也别胡思乱想了,犯不上自责,有些事和你根本没关系。现在你养好身体是第一位的。”
年谅闻言眉梢微微一跳,缓缓阖上双眸,喟叹一声,半晌方睁开眼睛,直盯着夏小满,近乎一字一顿道:“青槐不是妖孽。”
他语气坚定,却又带着点疲惫和委屈,仿佛极渴望得到认可一般。
夏小满愕然,转而笑了笑,认真的点了下头道:“嗯,我知道。”
虽是笑着,但她心里还是叹了口气。她猜的没错,宅门秘辛,牛鬼蛇神。“她不是妖孽”、“是我累了她”,年谅既然能这么说,必是通透之人,晓得这其中真相吧。在夏小满认识里十九岁这个年纪还应该是个孩子,然而眼前这个十九岁的大男孩脸上却满是他这个年纪所不当有的沧桑。
年谅似乎得到一丝宽慰,脸上浮现起一个苍白的笑容,却让夏小满微微有些揪心。然而,很快,她就从揪心变成了疑心。因为年谅顿了顿,却是又问:“满娘……你真的吃了忘忧散,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小满眨了眨眼,他怎么就盯上了她失忆这件事了呢?在诈她,还是,他想确认什么?她突然怀疑,年谅会不会是想用她的失忆事件来确认,那个姓余的道人到底是神仙还是神棍。他不是认为青槐不是妖孽么,那还怀疑那个道人什么?或者,他心底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笃定?
一瞬间她转过很多念头,但她并没有细致的去分析。虽然这个事离她很近很近,但她自认为没聪明到能和玩转家宅内斗的古人斗智的地步,也不想卷入什么家族丑闻里不得脱身,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会儿还是装傻的好。
她垂下眼睑,规规矩矩的装蒙娜丽莎,道:“嗯。吃了忘忧散,而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忘忧散……”年谅重复了两遍,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殆尽。
屋内沉寂起来,夏小满盯了一会儿锦被上层叠的盘长纹,觉得有些眼晕,困劲儿又上来了,浑浑噩噩间,听到年谅唤她,“满娘……”
“嗯?”她忙朝年谅那边微倾身体,准备聆听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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