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幼卿忍着耳后的痒意,也悄声回答:“今日意外收获。”
安裕容似乎笑了一下:“不错。”
颜幼卿不由得伸手挠耳朵,却戳到一个硬梆梆的下巴,忙收回手,颇觉不好意思。
那边徐文约道:“你俩咬耳朵说什么悄悄话呢?”
“冷得很,叫他睡过来点,给兄长暖暖床。”
徐文约低声啐一口:“就你没个正形,可别叫女士听见。”
颜幼卿本想挪开,听了安裕容的话,又不好动了。安裕容一个单身男人,统共也就两床棉被。房间里的被褥优先让给了两位女士,且捐出一床给了安置在一楼的伤者。此刻四个男人身上不过胡乱搭些被单。冬至日的夜晚已然十分寒冷,洋楼虽保暖不错,没有棉被,终究难熬。颜幼卿自恃有内力护体,且向来随遇而安,并不觉得如何。但思量片刻后,他认定峻轩兄玩笑话里大概很有几分真实——相交时间越长,就越知道对方看似戏谑浮浪之中真真假假,但总少不了那几分掩藏起来的真。
峻轩兄大概是真的冷,可不好意思直说。
想到这,颜幼卿便不动了。过得一会儿,还稍微往后挪了挪。
他身量瘦小,如此一来,恰好整个落在安裕容怀里。
安裕容没料到他有此一举,呆愣之间竟忘了反应。忽听颜幼卿轻声道:“我不冷。”
顿时明白其言下之意,心神激荡间,伸手便把人扣紧在胸前。强自吸了一口气,喑哑道:“嗯,我冷。”
凌晨时分,颜幼卿便坐了起来。他耳目灵敏,即便房门紧闭,也能察觉外边动静,甚至隐约能听见伤者断断续续的呻吟。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辗转无眠。
颜幼卿坐起身,安裕容也跟着醒了。屋内一片昏黑,侧耳分辨,其他人似乎睡得正酣。上半夜都睡不着,这时候疲累至极,怕是轻易无法惊醒。
悄声问:“不睡了?”
“嗯。”
颜幼卿应了,就着狭小的空间伸展肢体。
安裕容知道这是他平素起床的时辰,不再出声,也爬起来伸伸胳膊动动腿。碰到衣兜里鼓鼓囊囊一团,才想起是什么。昨日着急忙乱,人多眼杂,既不得空,亦不方便,好好一包饼干,只怕碎成了渣。不过这东西即使碎了味道也无甚影响,赶忙掏出来打开。
“过来。”
颜幼卿靠近些。手里被塞进一个小包,继而闻到一股浓郁的甜香。
“饿不饿?专门给你留的。”
闻到香味时,颜幼卿的口水便已泛滥,腹中亦是一阵空鸣。昨日傍晚给伤者、学生等分发完食物后,他也分到了一碗汤、两片面包。这点分量自是远远不够,但他过去也曾饥饱无常,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这一年多生活安定,变得远没有从前能忍饥挨饿。此刻被饼干香味一勾,嗓子眼里简直要长出手来。
他转念一想,便明白这饼干来自何处,感动之余又有几分哭笑不得。正要说话,却被安裕容一手捂住了脸,随即那香甜滋味便到了嘴边。不由自主张嘴接住,饥饿之下只觉可口至极,本能地合上齿关,差点把捏住饼干的手指咬下一截。
安裕容轻笑一声:“这是蚊子见血饿虎逢羊啊……跟我假客气什么。”
颜幼卿脸上火烧火燎,几乎无地自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般失了分寸。
安裕容仿佛看得见一般,手指揩去他嘴角碎屑:“自己吃罢,省得叫我喂到鼻孔里。”
感觉他一时没动作,伸手摸摸脑袋,“跟我不用不好意思,就是特地留给你的,旁的人峻轩兄谁也不给。再说大伙儿都指望你保护呢颜少侠,饿趴下了可不行。”
听见对方极小声地“嗯”了一下,安裕容咧嘴笑笑,蹑手蹑脚摸到桌前,端来一杯水。毕竟是自己住处,闭着眼睛也知道东西位于何处。向颜幼卿悄声道:“喝点水,别噎着。”
颜幼卿接过去,急于掩饰般仰脖一口灌下,临到见底猛然止住,把剩了一口的杯子塞回来:“你,你也喝。”
想叫对方也一起吃饼干,奈何都是碎块,黑灯瞎火中实在不便分食。犹豫片刻,三两口吃了个干净。
安裕容将杯子里剩下的水喝掉,润润干渴的咽喉,十分惬意。把颜幼卿揽到身前,也不管他如何别扭,压低嗓门说话:“校长问你愿不愿意来学校做正式校工?如此洋鬼子即便有心追究,亦多半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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