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中,刘荣跽坐在窦太后面前,聆听太后教诲。
他在三日前抵达长安,安顿不久,中尉郅都就携圣旨过府。对于侵占太宗庙土地一事,刘荣供认不讳,并当面写成认罪条陈,请中尉代呈景帝。
这样的发展让郅都有几分意外。
同当初被废太子位时相比,面前的临江王不说判若两人,改变也是不小。在过府之前,郅都曾以为要面对一个暮气沉沉的刘荣,不承想,当面对簿,刘荣的反应和表现都和预想中大相径庭。
这样的临江王让郅都有些看不透。
想到这份认罪书呈送上去的后果,哪怕是心硬如石的郅都尉,也不免为眼前的青年感到可惜。
然而,对比自己的处境,郅都又不免苦笑。临江王的未来终究可期,自己的下场将会如何,怕是还要看天子和太后的决意。
送走郅都,刘荣又将请安的奏疏送入宫中,其后就紧闭府门,将自己圈起来,不见任何人。直至长乐宫来召,才第一次走出甲第,出现在长安众人面前。
进入长乐宫后,刘荣的一举一动都愈发谨慎,言辞滴水不漏,哪怕窦太后眼不能视,也能察觉出他身上的不同。
挥退宦者宫人,待殿内只剩下祖孙二人,窦太后才缓缓开口,神情和声音都透出苍老。
“阿荣,莫要怨恨你父。”
“孙儿不敢。”
刘荣俯首。
“是不敢,而非不怨?”
窦太后追问道。
“大母,入长安之前,孙儿一度以为将死。”
刘荣苦笑一声,知晓自己无法在窦太后跟前隐瞒,干脆实话实说,“然……”
“然?”
“从江陵往长安时,云姬言及边郡诸事,孙儿一路都在思量,终明了父皇之意,遗憾确有,怨恨实无半分。”
“出自真心?”
“大母,匈奴在侧,汉需杀伐果断、能开疆拓土之君,孙儿不合适。”
刘荣俯首,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殿内寂静良久,窦太后叹息一声:“你自幼聪慧,只是心肠太软,不过于你而言,这样也好。”
“孙儿明白。”
沉重的气氛稍解,窦太后话锋一转:“天子诸子之中,成年者仅你尚未娶妻。我本想以柏至侯女为你王后,可惜……”
“大母,孙儿已上请除国,不可妻彻侯之女。”
刘荣开口道。
“纵是除国,阿荣亦是皇子!”
窦太后硬声道。如果谁敢因此轻视刘荣,她定会让其知晓后果。
“大母,孙儿望能戍边。”
刘荣道。
刘荣以皇子身份戍边,景帝断不会同意。在上请除国的奏疏中,刘荣干脆自请为庶人。除去诸侯王和皇子身份,又背负侵占太宗庙土地的罪名,他对太子再构不成半点威胁。
自从听过云梅的讲述,他就很想奔赴边郡,亲眼看一看北方草原,亲自体验边民的艰辛,拿起兵器迎战来犯的恶邻,做一个汉家儿郎当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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