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丰言笑道∶『天下凡想纳宠的男子,都当一读。』
『那么,』胡雪岩很感兴趣的说,『你倒讲讲这部妒律,是怎么回事?』
『分吏、户、礼、兵、刑、工,另加「各例」、「督捕律」等,一共八章。有引有判,是绝妙好词。』
『我念几条来听听!』
裘丰言点点头,喝了口酒,来了一个『响铃儿』在嘴里咀嚼得『嘎吱、嘎吱』的响,念念有词的默诵了一会,忽然笑道∶『想起来了,你念两条你听,是兵部的军律∶』凡妇见夫人妾房言语,即假借公事,突入冲散,拟坐以擅闯辕门律。如止挥扰,不作嗔状,引例未减,笞五十,免供。判曰∶翡翠床前,方调鹦鹉之舌,水晶帘外,忽来狮吼之声。不徒花上晒衣,未免腹中藏剑!有心心术不端,无心见识不到。「『
这几句四六是胡雪岩听得懂的,『判得好!「花上晒衣」,大煞风景,』
他说∶『真个该打手心!』
『再有一种罪名,就不轻了!』裘丰言又拉长了声调念∶『凡妇度与夫正值绸缨之际,忽唤妾起,嘱以他事,拟坐以「擅调官军」律┅┅』
一句话未完;胡雪岩大笑∶『好个「擅调官军」,应得何罪?』
『杖一百,发边远充军。』
『这未免太重。』嵇鹤龄也笑了。
『你说太重,人家以为「宥以生命,犹为宽曲」。』襄丰言接着念判词∶『酣战方深,浪子春风一度,金牌忽召,夫人号令三申,既撤白登之围,讵有黄龙之望?』
『想想也是。』胡雪岩问道∶『象内人那样,不晓得犯什么「律」?』
裘丰言想了想说∶『有这么一条,「凡妇蓄妾,原非得已,乃自夸贤德,冀人赞美。拟坐现任官辄自立碑律,杖一百。徒三年」。此由「事因情近,名与实违」,「盗名有禁,功令宜遵」!』
『你不要瞎说!』嵇鹤龄觉得裘丰言的玩笑之谈,有碍他的调停之职,所以阻止他再说下去,『我那位弟妇,决不是那种人,要替雪岩置妾,既非「名与实违」,更不是「盗各」。你说的妒律,全不适用。』
裘丰言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极其见机,『原是不经之谈,』他说,『胡大嫂的贤德,不必自夸,亲友无不深知。』
『家家有本难念经┅┅』
『雪岩!』嵇鹤龄抢着问道∶『你那位新宠,如今怎么样了?』
胡雪岩当然没有骗他的道理,老实答道∶『好好在湖州。』
『还顶着你的姓?』
『当然。』胡雪岩忽然发觉嵇鹤龄的态度,与自己不尽符合,便问了一句∶『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千言并一句,不可因此在家庭中生出意见,否则就是大不幸。』
『对,对!』裘丰言又在旁边帮腔,『家和万事兴!雪岩兄鸿运当头,方兴未艾,此时最要得内助的力。』
胡雪岩把他们两人一看,笑着说道∶『双拳难敌四手,看样子我今天说不过你们了。』
『老裘不是外人。我说老实话,我受托调停,即此可以看出弟妇的贤德。』
嵇鹤龄又说∶『今天上午,我也拜见了伯母,面奉慈谕,要我以长兄的资格,料理这件「风流官司」。』
『高堂之命、贤妻之托、长兄之尊,』裘丰言拍掌笑道∶『雪岩兄,你可真要唯命是从了。』
嵇鹤龄赶紧摇手阻止,『不是这话,不是这话!大家都是为雪岩。我先问你的意思,弟妇有句话给我,只要在情理上,一定可以如你的愿。』
说到这后,胡雪岩觉得不必再玩弄什么手腕,便很率直他说道∶『我不是什么荒唐的人,而且也还没有到可以荒唐的时候。没有儿子是一层,各地来去,要有个歇脚的地方,又是一层。所以我不觉得在湖州立个门户,就是对不起内人。我是尊重她,所以不让她知道,她偏偏要戳穿西洋镜,这出戏就很难唱得下去了。』
『唱总要唱下去,顶了石臼也要唱。』嵇鹤龄说∶『家庭之间和为贵,要和就得忍。弟妇算是忍耐了,你呢?』
『我不是也在忍吗?凡事将就,不跟她吵,也算对得起她了。』
『是的。我也知道。不过芙蓉呢?总得有个着落才好。』
『目前的情形,就是着落。』
『这就谈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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