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要怪他自己不好。』阿七不肯承认自己的错处,『无论如何香火之情总有的。那时候我心里一天到晚发慌,静不下来,只望有个人陪我谈谈。
他连这一点都不肯,我气不过,特为跟他罗嗦,叫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说着,她得意地笑了。
这翻话照胡雪岩的判断,有十分之七可靠,不可靠的是她始终不承认对陈世龙动过心!然而事过境迁可以不去管它,只谈以后好了。
『以后呢?』他问,『你怎么样看待陈世龙?』
『有啥怎么样?』阿七说得很坦率,『我死心塌地跟了老头子,他也要讨亲了,还有啥话说?』
于是胡雪岩也没话说了,神色轻松,大可放心。
『胡老板,』阿七出了难题给他来回答,『张家阿珠这样的人品,你怎么舍得放手?』
『这话,』胡雪岩想了想答道,『说来你不会相信,只当我卖膏药、说
大话。不过我自己晓得,我做这件事就象我劝郁四哥把你接回来一样,是蛮得意的。『
『得意点啥?』阿七有意报复,『刚开的一朵鲜花,便宜了小和尚。你倒不懊悔!』
『要说懊悔,』胡雪岩也有意跟她开玩笑,『我懊悔不该劝郁四哥把你接回来,我自己要了你好了,大不了象黄仪一样,至多讨一场没趣。』
阿七笑了,『好样不学,学他!』接着,神色一正,『胡老板,我规规矩矩问你一句话。』
『好!我规规矩矩听。』
『你太太凶不凶?』
『你问她作啥?』胡雪岩笑道∶『是不是要替我做媒?』
『对!不然何必问?』
『那么,你打说来听听,是怎么样一个人?』
『人是比我胜过十倍,不过命也比我苦。』阿七说道,『是个小孤孀。』
接着,阿七便夸赞这个『小孤孀』的品貌,胡雪岩被她说得心思有些活动了,试探着问道∶『她家里怎么样?守不住改嫁,夫家娘家都要答应,麻烦很多。』
『麻烦是有一点,不过也没有料理不好的。』阿七说道,『她夫家没有人。倒是娘家,有个不成材的叔叔,还有个小兄弟,如果娶了她,这个小兄弟要带在身边。』
『那倒也无所谓。』胡雪岩沉吟着,好半天不作声。
『胡老板,』阿七怂恿着说,『你湖州也常要来的,有个门口在这里,一切方便,而且,说人品真正是又漂亮、又贤惠!要不要看看?』
『那好啊!怎么个看法,总不是媒婆领了来吧?』
『当然不能这么青。』阿七想了想说,『这样吧,明天一早我邀她到北门天圣寺烧香,你在那里等,见了装作不认识我,不要打招呼。我也不跟她说破,这样子没有顾忌,你就看得清楚了。』
『也好!准定这么办。』
到了第二天,胡雪岩找陈世龙陪着,到了北门天圣寺,先烧香,后求签,签上是这样一首诗∶暮云千里乱吴峰,落叶微闻远寺钟;目尽长江秋草外,美人何处采芙蓉?
胡雪岩看不懂这首诗,只看签是『中平』,解释也不见得高明,便一笑置之,跟阵世龙寺前寺后,闲步随喜。
陈世龙却有些奇怪,只听胡雪岩说要到天圣寺走走,未说是何用意?他这样的一个大忙人,力何忽发雅兴,来游古刹。先是心里打算,他既不说,自己也不必问,但等到了天圣寺,自然明白,这时看不出名堂,就忍不住要问了。
『胡先生,你是不是等什么人?还是┅┅』
『对!我正是等人。跟你说了吧!』
一说经过,陈世龙笑道∶『幄。我晓得了!』他说,『一定是何家的那个小孤孀,不错!阿七的眼光不错,不过,这个媒做得成,做不成,就很难说了。』
『原来你也晓得。』胡雪岩颇有意外之感,『来,我们到那里坐一坐。』
两人在庙门口一家点心摊子上坐了下来,一面吃汤圆,一面谈何家的小孤孀。据陈世龙说,此人颇有艳名,自从居孀以后,很有些人打她的主意,但夫家还好说话,娘家有个胞叔,十分难,所以好事一直不谐。
『无非是多要几两银子。』胡雪岩问,『有什么难的?』
『那家伙嫖赌吃着,一应俱全,哪个跟他做了亲戚,三天两头上门来罗嗦,就吃不消了。』
『这倒不必怕他。』胡雪岩又问,『她娘家姓啥?』
『娘家姓刘。他叔叔叫刘三才,人家把他的名字改了一个字,叫做刘不才。由这上头,胡先生就可以晓得他的为人了。』
『总有点用处吧!』
『用处是有点的。不过没有人敢用他。这个人太滑、太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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