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得先部署部署,后天一早去拜嵇鹤龄,必有好音。我这出戏得有个好配角,请你关照高升到舍间来,我用他做配角儿。『
『好!好!』王有龄也笑道∶『我等着看你这出戏。』
第三天一早,胡雪岩穿起补子的袍褂,戴上水晶顶子的大帽,坐上轿子,由高升『执帖』,径自来拜嵇鹤龄。
他住的是租来的房子,式微的巨族,房屋破旧,但格局甚大,里面住着六、七户人家,屋主连门房都租了出去,黯旧的粉墙上写着『陈记苏广成衣』
六个大字。高升便上去问讯,『陈老板,请问嵇老爷可是住在这里?』
『嵇老爷还是纪老爷?』姓陈的裁缝问,嵇跟纪念不清楚,听来是一个音。
『嵇鹤龄嵇老爷。』
『我不晓得他们的名字。可是喜欢骂人的那位嵇老爷?』
『这我就不晓得了。』高升把一手所持的清香素烛拿给他看,『刚刚死了太太的那位嵇老爷。』
『不错,就是喜欢骂人的那个。他住在三厅东面那个院子。』
『多谢,多谢!』高升向胡雪岩使个眼色,接着取根带来的纸煤,在裁缝案板上的熨斗里点燃了,往里就走。
胡雪岩穿官服,还是破题儿第一遭,踱不来方楞折角的四方步,加以高升走得又快,他不能不紧紧跟着,所以顾不得官派,捞起下摆,大踏步赶了上去。
穿过大厅,沿着夹弄,走到三厅,东面一座院落,门上钉着麻,一看不错,高升便开始唱戏了,拉长了调子喊一声∶『胡老爷拜!』
一路高唱,一路往里直闯,到了灵堂里,吹旺纸煤,先点蜡烛后燃香。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嵇家弄得莫名其妙,有个跟班模样的老者问道∶『老哥,贵上是哪一位?』
『敝上姓胡,特来拜嵇老爷!拜托你递一递帖子。』说道,高升从拜匣里取出一张『教愚弟胡光塘拜』的名帖递了过去。
他们在里头在打交道,胡雪岩只在院子门口等,过了一会,听见嵇家的跟班在说∶『不敢当,不敢当!敝上说,跟胡老爷素味平生,不敢请见,连
帖子亦不敢领。『
这拒人于千里以外的态度,是胡雪岩早就料到了的。他的步骤是,如果投帖而获嵇鹤龄延见,自然最好,否则就还有一步棋。
此刻便是走这步棋的时候了,他不慌不忙地往里走去,直入灵堂,一言不发,从高升手里接过已点燃的线香,在灵前肃穆地往上一举,然后亲自去上香。
等嵇家的跟班会过意来,连忙喊道∶『真不敢当,真不敢当!』
胡雪岩不理他,管自己恭恭敬敬地跪在拜垫上行札。嵇家的跟班慌了手脚,顺手拉过一个在看热闹的、胖胖的小姑娘,把她的头一掀,硬捺着跪下。
『快磕头回礼!』
这时把嵇家上下都惊却了,等胡雪岩站起身来,只见五、六个孩子,有男有女,小到三、四岁,大到十四五岁,都围在四周,用好奇的眼光,注视着这位从未见过的客人。
『大官!』嵇家的跟班,招呼年龄最大的那个男孩,『来给胡老爷磕头道谢。』
就这时候嵇鹤龄出现了,『是哪位?』他一面掀起门帘,一面问。
『这位想来就是嵇大哥了!』胡雪岩兜头一揖。
嵇鹤龄还了礼,冷冷地问道∶『我与足下素昧平生,何劳吊唁?』
『草草不恭!我是奉王太守的委托,专诚来行个礼。』胡雪岩张开两臂,看看自己身上,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瞒嵇大哥说,从捐了官以来,这套袍褂还是第一次穿。只因为初次拜访,不敢不具公服。』
『言重,言重!不知足下光降,有何见教?』
话是很客气,却不肯肃客人座,意思是立谈数语便要送客出门。不过他虽崖岸自同,他那跟班却很懂礼数,端了盖碗茶来,说一声∶『请坐,用茶!』
这一下嵇鹤龄不能不尽主人的道理了。
等一坐下来,胡雪岩便是一顿恭维,兼道王有龄是如何仰慕。他的口才本就来得,这时又是刻意敷衍,俗语道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怕拍得肉麻,因而几句恰到好处的恭维,胡雪岩就把嵇鹤龄的傲气减消了一半。
『嵇大哥,还有点东西,王太守托我面交,完全是一点点敬意。』说着,他从靴页子里掏出来一个信封,隔着茶几递了过去。
嵇鹤龄不肯接,『内中何物呢?』他问。
『不是银票。』胡雪岩爽爽快快的把他心中的疑惑揭破,接下来又加了一句∶『几张无用的废纸。』
这句话引起了嵇鹤龄的好奇心,撕开封套一看,里面一叠借据,有向钱庄借的,有裘丰言经手为他代借的,上面或者盖着『注销』的戳子,或者写着『作废』二字。不是『废纸』是什么呢?
『这、这、这怎么说呢?』嵇鹤龄的枪法大乱,而尤其令他困惑的是,有人抬进来两只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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