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摆手,仔细一瞧她,倒是有些惊讶,“你这是哪儿落了水来?头发都没干呢,哎?脖子怎么了,青了这么大一两块?”
没人问还好,一问倒是真有些难受,花月摸了摸脖颈,抿唇道:“被人抓了当人质,伤着了点。”
苏妙的双眼霎时瞪得极大:“怎么会出了这等事?那表哥怎么没陪着你?你还怀着身子呢。”
花月撇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就是因为怀着身子,我才得意忘形,惹了你表哥不高兴。”
恃宠而骄是天生的毛病,她这辈子都改不了,但是只要不宠她了,她便还是冷静自持的殷掌事,做事有分寸,也不会总得罪人。
花月想,她要是以前那模样,今日就该把李景允扣在府里,找一百个借口不让他出去,或者抬将军来压,也好过借着两分宠爱,强行要将这一场计划圆上。
也是他宠出来的,让她这个恪守奴婢本分的人敢大声与将军府的主人家说话;敢将他的偏爱一起算计,往那池子里跳,知道他一定会心疼;敢忘记自己一开始只是被他当只狗养着逗弄的玩意儿,开始乐呵呵地养胎。
不管他今日是为着韩霜还是为着别的什么目的,这世上是有东西比她对他更重要的,以前只是没遇见。
想通了这一点,花月反而轻松了,她先前还犹豫过,万一哪天沈知落那帮人和李景允冲突上,她夹在中间该如何自处。眼下明白了,儿女情长是一回事,家国天下又是另一回事,不撞上便不分先后,撞上了便各自为营。
“哎,我不问了,你别哭啊。”
苏妙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帕来捂在她眼睛上。
花月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落了点泪,声音极为正常地道:“无妨,怀着身孕泪窝子浅,我不难过。”
眉心微皱,苏妙忍不住道:“你们魏人怎么都爱口是心非啊。”
你们梁人还都说一套做一套呢。
花月摇头,抹了眼问她:“你打哪儿去?”
苏妙这才想起来:“哎,我说遇见你的马车来打个招呼呢,怎么都坐了一路了,快停下,我还要去给林家姐姐送绸缎。”
这人还真是,成了亲之后更不消停了,今日与这家姐姐玩,明日同那家妹妹送礼,各家夫人来与她聊话都时常说起这表小姐好人缘。
“不回去陪着沈大人?”
花月问。
苏妙一顿,颇有些狼狈地别开头:“嗨,他呀,他忙着呢,不需要我陪,我给自己找好乐子就成。”
说罢跳下车辕朝她挥手:“回见啊嫂子。”
花月掀开帘子目送她一段路,觉得这表小姐活得真是好,红尘里少见的洒脱。
不过,马车继续往前走了许久,花月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身边怎么连木鱼也没带?
苏妙乐呵呵地穿梭在大街上的人群里,与她擦肩的少年都忍不住回头多看她两眼。前头就是绸缎庄,苏妙走到门口站住脚,却也没进去。
她今儿同沈知落吵架了,成亲以来的头一回,起因是她去给他送烧鸡,叽叽喳喳地同他分享京华的见闻。
谁家的夫人怀了身子呀,谁家小姐未婚先孕呀,谁家小孩儿会背诗文呀,谁家母狗生了二胎呀。
吵是吵了点,但她好歹也说得算是声情并茂,结果被他凶巴巴地赶出了门。
苏妙不喜欢沈知落凶她,像之前她摔坏了他的乾坤盘一样,能让她生很久的气,可这回她仔细琢磨了,觉得沈知落说不定是听着母狗都有二胎了,他的夫人肚子还没动静,心里着急,所以那么凶。
抱着情有可原的想法,她去找温故知了。
结果一诊脉,温故知说她长期用着避子汤,怀不了身子了。
好笑不好笑?新婚的夫妻,打从洞房第一日沈知落就给她补身子,她成亲之前也没个人仔细教规矩,谁知道孩子要怎么怀?真以为要喝药补身子,傻乎乎地一碗不落,结果人家压根没打算要她的孩子。
这是欺负她没亲娘,还是欺负她太喜欢他?
不管哪一样,苏妙都觉得心里酸,她为他能与将军府断绝关系,他倒是好,从来没把她当人看。
实在忍不住撒泼将他那一屋子花瓶玉器都砸了,苏妙一扭头就跑了出来。
她有的是地方去,将军府回不了,还能去林府,去宋府,去李府都可以,非要等他好声好气地来求她回去不可。
然而,现在冷静了些站在这里,苏妙突然发现,她就算哪儿也不去,他也未必会来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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