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三胖又琢磨过来这话不对味:“等等,刚才那句好像不是夸我吧?是挤兑我比较不聪明吗?”
“你那叫大智若愚。”
老熊安抚了他一句,继续对魏谦说,“多少人都盯着那块地呢——行,就算你熊哥狗仗人势一回,仗着我们家老爷子,给你弄来这三千万,可三千万你就想撬动这个项目?别做梦了小子,你连地都拿不下来,信不信?”
魏谦沉默了片刻,沉声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没准备好,没有一战之力,对吧?”
老熊觉得吸了一鼻子香灰,有点痒,于是歪头擤了一把鼻涕,瓮声瓮气地说:“你才看出来?那你该配副眼镜了。”
魏谦没理会他挤兑自己,目光尖锐地直视着老熊:“熊老板,照你的意思,我们永远都准备不好。路上没人摘的李子都苦,每个好项目下面都有嘴接着——这只是个三线城市的小项目,大财团和大国企连看都懒得看的玩意,已经是我们现在能找到的最低、最理想的门槛,这一步你都迈不上去,迟早被游戏规则甩下,连门都别想进。你没发现吗?地价在涨,你能确定自己准备得比它涨得快?如果来不及了呢?”
老熊悠悠地说:“那就是命。”
魏谦狠狠地一拍椅子把手:“我这辈子要是认命,早活不到今天坐在这跟你叫板了!”
熊老板不跟他针锋相对,依然是放松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轻轻松松地问:“我们现在就是进不去门,怎么样?你有资质吗?拿的下立项吗?你在地方政府有人脉吗?摆得平那一摞许可证吗?你钱够吗?东拼西凑借来千八百万块钱,万一那块地公开竞拍,你拍得过人家吗?一看你就没玩过牌,拿着块八毛的筹码也敢上桌,庄家一把大注下来就能把你挤出去。”
魏谦:“你说的都是问题,但不是没办法。”
老熊立刻轻轻地一按桌面:“办法在哪呢?你说啊!”
魏谦顿了顿。
老熊放缓了口气:“我很欣赏你这种只要见到机会,不顾一切也要抓住的精神,但是啊……小伙子,踏实本分一点吧!”
二十来岁的青年男人和三十来岁的成熟男人分坐在一个商务桌的两边,最后,年纪大的胜利了。
老熊迈着四方步走到一边打电话,请示自家领导晚上买什么菜了。
三胖走过来,拍着魏谦的肩膀:“小伙子,走吧。”
魏谦甩开他的熊掌:“滚,少说风凉话。”
凛冽的大雪淹没了整个城市,乐呵呵的三胖和心事重重的魏谦就像一对没头脑和不高兴,一人拎了两大包火锅用的各种料和菜往家走。
路上,三胖问魏谦:“你以前不是梦想当个实验室里的科学家白大褂吗?为什么今年没考研?”
魏谦似乎正在思考别的事,闻言愣了愣:“我说过吗?”
三胖:“你属耗子的,撂爪就忘是不是?”
魏谦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番,和天一样阴沉沉的脸上露出一点自嘲:“小时候二逼,还以为上了大学就能当科学家,现在意识到错误,正在努力改正。”
三胖说不出为什么,有点期冀地问:“努力改正技术问题,向着目标前进?”
魏谦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呵出一口白气:“努力改正航线,远离乌托邦这种不可能之乡——我还不信了,这项目我还非做下来不可了。”
是消遣,要是宋小宝能像魏之远那么省心,别说她没事想跳个舞当消遣,她就是整天玩蹦极,魏谦也不管。
可是现在就不行,宋小宝这是玩物丧志,绝对的玩物丧志!
魏谦挑剔地打量了面前头也不敢抬的小宝一番,真是横看竖看看不顺眼——大冬天的,小宝穿了一件在魏谦看来不伦不类的红毛衣和小格子短裙,一张小脸越发的白净,缎子似的长头发披在肩膀上,为了臭美不肯梳起来,一笑起来细眉细眼初具风情,标准的鹅蛋脸上唇红齿白。
二八年华的少女,身上有种行将怒放的、灼眼的美丽。
魏谦却完全不去欣赏,他觉得好女孩子就是应该留短发,就应该穿着不合身的校服,拖着明显长出一截的裤腿,穿着下摆耷拉到膝盖的外套。
好像只有男女莫辨、腰长腿短的朴素和丑,才是正经人该有的样子。
他不自觉地又想起那天在熊嫂子那碰到的女孩,纯女性的美丽让他觉得恶心,他把那种美丽与不好的、不洁的、风尘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当它们出现在小宝身上的时候,魏谦开始感觉到了某种危机。
他觉得小宝已经长得超出了他的心理安全范畴,出了圈离了谱。
火红的衣摆,刻意凸显出的小小的胸脯,都让魏谦觉得自己心里的净土受到了污染,羞耻而隐秘的记忆连带着恼怒,他心里五分的火顿时暴涨到了十分。
魏谦越是愤怒,他的表情就越是平静,黑沉沉的眼睛扫了小宝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放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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