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懿听了便听话的站在原地。
瑾哥儿则向李缜伸出了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一边用稚嫩的声音轻声喊道,“父亲……抱……父亲……抱……”
李缜忙快步而来,顷身单手抱住了瑾哥儿,另一只手牵着封懿往书房里走,一边道,“你们怎么过来了,身边也不着人侍候着?”
封懿穿着一身特意改制过的腰腹宽松的淡色衣裙,发髻也盘成了已婚妇人的样式,因为怀有身孕,成日被喂养得极好,原本精致的小脸如今也胖了一圈,她一手挽着李缜的手臂一边漫不经心道,“我听李儒说你收到一封来自云南省的书信后面色便不大好,我就想着过来看看,刚巧瑾哥儿睡醒了,吵着要见你,我便一同带过了。表哥,我瞧你方才的面色的确不大好,可是有什么事?”
李缜抱着瑾哥儿,将封懿扶着坐到了书案前,一边道,“方才收到的消息,远山候,殁了。”
封懿闻言一怔,随即看向抱着瑾哥儿坐在另一张檀香木椅上的李缜,见他面色如常,便道,“可知是怎么死的?”
李缜微微摇头,“不知。不过,他既殁了,不论是皇上,还是我,终究会长松一口气。”
封懿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时,就听李缜又道,“这封书信,是苏菀派人送来的,她知道我们的事,让我向你与瑾哥儿问个安。”
封懿见李缜面色平静的说出这些话,心底忽而释然了,她虽不知苏菀究竟为何执着与李缜,但到底也比不过她与李缜这数年来的情意,便轻声道,“明岑殁了,那她如何?”
“不知道,她信上并未提及她自己。不过,远山候殁了,皇上的心腹大患已去,明岑的家眷又远在千里之外的偏远之地,这一生或许也就如此了。”
封懿点点头,心中了然苏菀的结局,便也不再多问,转而道,“我这会儿过来还有一事。”
“何事?”
李缜一边问着,一边被怀里的瑾哥儿吸去了注意力。
因为瑾哥儿这会儿正拽着李缜的手指,当成糖果一般往嘴里吸。
李缜自然不能让瑾哥儿吸,别说他的手刚染过灰尘,便是大男子的手本就不甚干净,如何能让一个孩提当糖果一般吸汲。
“下个月便是父亲的五十大寿,刚巧哥哥也调回了京城,四姐也回来省亲,趁着这个时机我想给父亲好好办一次生辰,表哥意下如何?”
封懿一边说着,忽然瞧见李缜伸手不是缩手也不是的窘境,掩着嘴笑了起来。
李缜忽然听到封懿银铃般的笑声,转过头来,见封懿正看着他们父子俩笑弯了腰,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随你,姑父五十大寿,自然是要好好办一场的。”
李缜话落,就见封懿忽然起了身朝他而来,一边张开手道,“表哥,不是这样的,你的手既不能让他吸,为何不拿个别的玩意哄哄他?”
李缜起身将瑾哥儿轻轻放进封懿的怀里,抬手刮了刮封懿的琼鼻,“我不知该怎么哄他,还是交给你罢。”
话落,望着满面春晖的封懿与她怀里憨态可掬的瑾哥儿,李缜心口一时蕴满了莫名的情绪,他微微低头,在封懿的额际落下一吻。
此情,此景,此人,于愿足矣。
彼时,千里之外的云南省。
一袭裘氅裹住渐渐丰盈而无法掩盖身形的苏菀在眉儿的搀扶下,登上了城楼之上至高点,极目眺望着东北方向的千里青山沃土。
忽而,高高隆起的腹部传来一阵异动,苏菀下意识的抬手抚摸腹部,一双翦水瞳眸却不知何时,悄然滑下两行无声的泪水。
她这孩儿,偏偏是她在决定跟明岑一同同归于尽时悄然到来的。
她犹豫与痛苦许久,终于决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沉默良久,她抬眸眺望远方,仿佛入眼处,便是她历经两世,埋葬了她的爱恨情仇的京城。
李缜,我已偿还了对你的歉疚,这一世我将无愧于你。
明岑,上一世你毁了我的一切,这一世我也毁了你的一切。我虽负了你,你对我的情意,就让我的孩子来偿还罢!
眉儿见苏菀沉默的眺望远方,伫立良久,一时有些担心,上前一步道,“主子,这里风大,您这身子也不宜见风,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罢。”
苏菀闻言,再次眺望远方一眼,回过头来低声道,“也罢,回去罢。”
眉儿连忙上前搀扶着苏菀,苏菀跟着眉儿转身缓步向前,行动迟缓。
杳杳众生,千般过客。苍茫天地间,只留下这一主一仆落寞而孤寂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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