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约定。
胜重微微一笑,道:“做父亲的看来,总是觉得儿女还小,还远未长大。”
“没有父母,儿女焉能长成?”
“神佛法力无边。”
“胜重,他一句也未提到阿千,这又怎么说?”
“恕在下直言。”胜重沉着答道,“在下以为,祖父疼爱孙女,无论怎样皆可。”
“作为父亲,便无法保护从战场生还的女儿?”
“大人圣明!”
“好,此事……我还要见一人,便是和你相交甚笃的本阿弥先生。”
“光悦?”
“是,想跟那老儿聊聊,问问他,当如何对待孙儿孙女。他性情率直,不说假话。我还想让他将事情经过转述高台院……唉,如此甚好。”
“在下立即去传请光悦。”
“胜重,有时我会落泪,但落泪之事休要说与别人。我本想令秀赖和阿千同坐于我面前,好生教导他们……那、那曾经是我的一个梦,唉!”
在板仓胜重看来,家康已经变成了一个时常落泪的老人,这并非因为老朽,他依然判断精准,决断如刀。胜重隐隐觉出,家康与先前相比,如今颇为性急,怕是因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在下这就去叫光悦。”胜重说完,到了廊下,但顿了一下,他又改变了主意。正如家康所言,本阿弥光悦乃是刚直之人,要是叫他来商量千姬之事,说不定他会作出比秀忠更加严厉的裁断:“淀夫人和右大臣都已亡故,千姬作为右大臣的夫人,也应自行了断。”他要是这般回话,家康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怕又会乱了。想毕,胜重走进旁问,给光悦写了一封书函。
因秀赖母子自杀,大御所甚是落寞,先生从中怕亦深感世事无常。鄙人认为,大御所应很快便会启程返关东。大御所年事已高,此次回去之后,只怕与先生再无缘相见。故,请先去慰问高台院,在大御所回关东之前,请她前来见上一面。详情改日再议。在此之前,请仔细思量如何应对。幸甚。
胜重派人送出书函,回到了家康房中。此时家康两手支于扶几上,深陷沉思,良久,方问道:“他立时过来吗?”
“这……先生不在家,出门了。”
“远足?”
“不。一两日便回。在下已着人送去信函,请他回后即来拜见。”
“哦。”家康目不转睛盯着胜重,“胜重,阿千之事,不想再问那老儿了。”
“大人……”
“你故意说他不在家,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想再问了。”
“这……这……”
“无妨,人有时说谎,亦是善意。人太刚直,反而冷酷。好了好了,待本阿弥来了,我会好生褒奖他,不必忧心……”
板仓胜重颤抖着双肩,大哭不已。
第十一章 壮士悲愁
柳生宗矩始终待在将军秀忠身边,等候秀赖母子的消息。他一直留在冈山的军营,故并不知速水甲斐守和井伊直孝等人之间的争执,也未听到枪声。他对表兄充满信心。有奥原信十郎在大坂母子身边,还有何可担心的?信十郎有见识,有才干,能决断,定能不负重望。自己安安心心等到约定的时辰就是。
然而,正午,京桥口却开始动刀动枪,这可是双方意料之外的事。
先动手的一方,说是不得已。此时德川家康已经进了樱御门,也已过了约定的时辰。但在京桥口前面的四方空地上,仍聚集着大群人。这些人主要是从大火中逃出的老弱妇孺,还有走不了的伤残士兵,但动手的关东一方哪知他们的实力?
关东军队在暗暗担心,万一里面藏有偌多武士,一举攻进樱御门,堵住出入口,那还了得?当然,若是家康在正午之前接到了秀赖母子,自不会出现这等猜疑,告诉诸人“战争已经结束,放下刀枪回家”便是。但因谷仓内诸人的拖延,局势急转直下,关东自然生疑:莫非这些人有什么企图?怀疑变成了警戒,警戒又成了恐惧。于是,关东军队放弃了等待,用火药炸开了关闭的大门,冲进四方空地。
爆炸的声音震惊了大坂。
“发生何事?这声音……”秀忠变了脸色,站起身来,“又右卫门,去看看!”
“遵命!”柳生宗矩飞马赶到了京桥口。他一到,已见偌多尸体横七竖八倒于地上,其状惨不忍睹……有被切开腹部而死的年轻女子,也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幼童,有僧人,也有市井百姓。
此时,赤裸着上身的武士依旧在疯狂地屠杀。
“住手!住手!你们这些畜生!”又右卫门怒吼着,猛地,他发现还有一个人也拔出了武刀,似欲阻止屠杀。
“啊,奥原信十郎?”柳生又右卫门不由得擦了擦眼睛。他原本以为,信十郎定会留在秀赖母子身边,亦须留在他们身边,但如今怎会在这里?
宗矩一边大声斥责着疯狂的武士,一边靠近那颇似信十郎的人,道:“可是奥原?”
“唔……”对方轻轻应了一声。
“发生了何事?已经将秀赖母子交与大御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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