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邈开了。
李鹜的视线从方氏身上移到傅玄邈脸上。
“你把她怎么样了?”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傅玄邈对着李鹜,又恢复了冰霜般的平静神色,“城楼上的时候,你没有做出选择……如今,却没有人再帮你抉择了。”
傅玄邈凝望着对面的李鹜,缓缓道:
“是在这里杀了我,言顺登上帝位;还是放弃这唾手得的权力,选择一个或许并不需要你来营救的女子?”
回应他的是一声呸。
“还用得着选?”
李鹜冷笑道,“杀不了你这次总有下次,但如果失去媳妇,老子这辈子也不能有媳妇了。”
“更况——”李鹜的目光重新落回方氏脸上,“我和一个人先有过约定。”
傅玄邈一言不发,默默扣紧了抱着方氏的双手。
李鹜抬眼看着他,说:
“我给你一日的时间,一日之后,不论你在涯还是海角,我都必定会来亲自取你人头。”
半晌寂静后,马蹄碾过地面积雪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玄邈调转马头朝前走去,方氏在他怀,虚弱的视线依旧紧锁着一动不动的李鹜。
这一眼,那么短,却又那么漫长。
长到李鹜的胸好像也被挖出一个大洞,随着方氏的离去,不断有呼啸的风雪灌入其。
百来敌军跟随傅玄邈的脚步,渐渐消失在通往西边的大路尽头。
李鹜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几乎不见的背影,转过头毫不犹豫地骑马冲入了北春园。
他是李鹜,生地养,再不济,家鸭养的李鹜。
不怕,地不怕,野蛮生长至今的李鹜。
从前是,今后也是。
……
江水轻轻拍打着船身,木床跟着一同摇晃,半路上抓来的民间大夫跪在面无血色的方氏身前,满头冷汗,颤如抖筛。
“陛、陛下……草民医术不精,不敢冒然为太后取刀,怕一个不慎……止不住血呐……”
傅玄邈坐在床边,清冷的声音仿佛蜻蜓从水波上划过,不留一丝痕迹。
“……不取,就能止住血了吗?”
“不取……”大夫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一眼傅玄邈的神色,随即更为恐慌地低下头去,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咬牙说道,“不取至少……至少能活到日出时候……要是取了……”
他没有说完,但不必说完。
傅玄邈坐在椅子上,许久都一动不动。
大夫汗如雨下,自觉命不久矣的时候,傅玄邈终于出声了。
“……下去吧。”
立即有人从船舱外走进,还算客气地大夫请出了房间。
燕回侍立在一旁,看着方氏已无血色的面庞,心知她已回乏术,危在旦夕。沉默半晌后,他试探着开道:
“陛下,好在我们安全上了船,岸上的追兵追不过来。待过了今夜,我们就能进入台州,台州知府是陛下父亲的至交好友,定然会对陛下施以援手。太后娘娘意志坚定,一定能坚持到抵达台州。待上岸后,属下就能找到医术精湛的大夫为娘娘诊治……陛下万不在这时灰心丧气。”
他说了这么多,听的人却依旧无动于衷。
“……都下去罢。”
傅玄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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