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赵小姐却根本没有多说的打算,她匆匆打断许平:“此地不是谈话之地,小女子失陪了,请许公子海涵。”
说完赵小姐向许平欠身一礼,匆匆踏上台阶,秋月紧随身后,门房已经给她们打开侧门,两个人快步迈过门槛,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许平孤零零地站在赵府门前,台阶上的几个门房都瞪大眼睛看着许平,路上的行人也都对他侧目而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许平叹口气就要离开,这时大门忽然又“呀”的一声打开,秋月捧着一张纸条出来:“许公子,我家小姐有言相赠。”
许平接过那张纸,秋月不等他说话,就又急急忙忙地转身进门去了。许平也不敢多看,急忙溜走。一口气跑出好远,找到个小酒家坐下来,他才小心地打开那张珍贵的纸。看起来是赵小姐在门房里拿笔墨草草写就的,上面的字虽然不大,但笔迹却是潇洒有力:
“曝腮之鳞,不念杯杓之水;云霄之翼,岂顾笼樊之粮!”
曝腮的意思是指鱼在旱地上被太阳把腮都晒干了,一般用来指代人处于困境之中,但在此处却是不同。相传鲤鱼跃过龙门就可以脱胎换骨由鱼成龙,为此无数的鲤鱼都一往无前地去跳。但能跳过去的百中无一,以致龙门两侧的旱地上到处是腮干鳞裂的鱼儿们。纸上前一句话说的意思是:那些跳不过龙门的鲤鱼,虽然倒在旱地上被太阳暴晒,但是它们心中想的并不是取得一杯水解渴,而仍然满怀着激流勇进的豪情,正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而下一句的意思是:翱翔在九天云霄之上的大鹏,是绝不会看一眼鸟笼中的食粮的。
许平轻轻抚摸着眼前的字迹,上面既称赞了许平的才具,也委婉地批评着他刚才说出口的自轻自贱的话语。抱着对联怔怔地呆坐良久,许平收敛心神又沉思起来,终于拿定主意返身回营。
转天下早操后,许平草草吃过午饭就赶去直卫军营,求见直卫指挥佥事金神通。
直卫士兵看过许平的腰牌后,露出钦佩之色:“原来是许教官,久仰大名。金大人骑马去了,请许教官稍等,卑职这就派人去通知金大人。”
直卫士兵一边去通知金神通,一边把许平领入营中,让他在金神通的账外等候。帐前的直卫听说是刚刚通报全军的许平,也赞叹道:“许教官真是好胆色,好气概。”
没有等待多久,许平就见金神通大步流星地向自己走来。他身披大红的斗篷,头上仍带着直卫那顶高竖着红羽的银盔,脖子上系着一方红巾,铠甲下也是鲜红的军服,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烈火。
这团烈火靠近后,不等许平开口就首先笑道:“许教官今日怎么有兴,来拜访本将了?”
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十一节 世子
不待许平回答,金神通又大声说道:“许教官来得正好,本将正在骑马,许教官当和本将并驾齐驱。”
营中不许纵马,金神通拉着许平走到营后马场,从中挑了一匹好马给他,上马后两人直奔营外。贺宝刀的通报批评给许平带来的全是好处,他知道这事是金神通有意相助,出营之后便为此向金神通道谢,金神通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是许教官自己拼命换来的,与本将又有何干?许教官在教导队都教些什么,可否习惯?”
许平略带愧色地说道:“金将军这么说可真是取笑卑职了,实际卑职也没有什么可以教授给学员的,只是领着他们熟悉军规条例罢了。”
第一次进入教导队被培训的人都是学员,教官教给他们各种最基本的条例,并对他们进行基础的搏击、剑术、马术训练。而第二次进入教导队的人则会被授予教官资格,他们除了继续接受资深教官的训练外,还要负责训练第一次进入教导队的学员。
根据新军条例,第一次接受训练的学员,以能胜任把总或副把总这种最低级军官职务为毕业标准。而那些被召回教导队进行第二次训练的人选,都是在工作上表现出色的原低级军官,他们是按照能胜任千总或是副千总的标准来培养的。
不过许平是个例外,他本是工兵军官,而这次立功却不是在他自己的工兵岗位上。此番教导队也无意把许平继续培养成工兵千总,所以就让他带领步兵和骑兵学员。没有接受过步兵、骑兵训练的许平本来就对此知之甚少,所以他只能一边向资深教官求教,一边再现趸现卖地传授给他手下的学员。
对此许平自然是非常苦恼,不过金神通听说许平同时带着步兵和骑兵学员后却哈哈大笑起来,俯在马背上向许平拱手道:“恭喜许教官了,或许下次在战场上见面时,许教官已经是营参谋官了。”
金神通一边慢悠悠地策马而行,一边对许平侃侃而谈:“让教官在教导队带兵,并非只是为了让教官把学员带出来。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要让新任教官体会带兵的难处,了解带兵的要点,并知道如何去指挥低级军官,这样将来在战场上才能胜任啊。许教官为何不给学员仔细讲讲德州之战的心得,本将以为许教官在德州之战中的表现,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许平失笑道:“金将军却是取笑了。”
金神通显得有些不解:“以本将预料,教导队必然已经在编写德州之战的教材,准备用以讲授给学员听。”
许平大吃一惊,连忙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
接着许平就把德州之战前,自己和李无颜、廖可宗关于阵地部署的争论完完整整地告诉金神通,最后还黯然地说道:“若是卑职当时听取李、廖两位千总的意见,我军定然不会损失如此惨重。”
不料金神通听完之后郑重地说道:“许教官错了,幸好许教官为人忠厚,将此想法说与本将听,不然日后定然会吃大亏。”
“还请金将军赐教。”
“孙子曾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而岳王曾言:用兵之妙,存乎一心。我新军有各种军规条例,诸如工兵如何修筑工事、对阵步骑之时如何行兵布阵,也有横线如何部署、竖线如何部署之条例,包罗万象。但许教官可知道,哪个条例教的是什么时候应该以横线部署,而什么时候又该以竖线部署么?”见许平默然不语,金神通又加重语气道:“当日新军仅仅是命令赵将军赴德州部署,但到底应该如何防御,则全靠赵将军自行理解,新军本部并不置一词。因为战场之势瞬息万变,无论后方如何筹划,终究要由一线将领自行判断。这世上绝无事先确定一种部署,就可制胜无疑的事!”
看到许平的脸上似乎还有疑虑之色,金神通就接着说下去:“德州一战,许教官以两千新兵抗八千强贼,便是赵将军尚在,也没有人敢说他一定能守住,或是能够比许教官做得更好。打仗只看结果,结果就是许教官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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