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向你发誓。我不知道这柄雨伞是怎么搞的一回事!”
她现在嚷起来了:
“我猜着你在部里,一定拿着这柄伞玩耍,你做了变戏法的,你打开了给他们看。”
他答道:
“我只撑开了一回,教他们看看这柄伞真漂亮。就是这样。我向你发誓。”
但是她气得跳起来了,向他狠狠地大闹了一场,使那些爱和平的男子觉得家庭比弹丸如雨的战场还可怕一些。
她量了大小,在旧雨伞上割了一块颜色不同的旧绸子补上去;第二天倭雷依委屈地拿着这件经过修理的雨具出门了。到了部里,他就把它搁在柜子里,心里把它当做可怕的回忆一样不大惦记它了。
但是,他在傍晚时候回到家里,他的妻子便双手接住雨伞撑开来看,她发现伞已损坏得不可收拾,气得嗓子都噎住了。雨伞上穿了无数的小孔,那明明是烧成的,仿佛有人把烟斗里没有熄灭的灰倒在上面一样。东西是断送了,断送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她一言不发地检查着,真气得一个字也吐不出。他也一样,他检查着损坏的情况,他发愣了,吓糊涂了,狼狈不堪了。
两人互相瞧着,他只好低着眼睛,随后,她把那件破玩意掷到他的脸上,她的嗓子从愤不可遏之中恢复过来,她高声喊道:
“哈!短命鬼!短命鬼!你特意这样做!真得让你看看我的厉害!你将来再也得不着这东西……”
于是一出闹剧重新开幕了。暴风雨似地演了一个钟头以后,他终于能够解释了。他发誓说他一点也不知道,说这件事只能是由于恶意或者报复而来。
门上铃子一响可把他救出来了。原来那是一个到他们家里吃夜饭的朋友。
倭雷依太太把情况告诉了那个朋友。至于再买新伞,那算是拉倒了,她的丈夫再也不会有伞好用。
那个朋友对她讲道理:
“那么,太太,他的衣裳岂不断送了,衣裳当然比雨伞更值钱。”
那个矮小妇人依然是气愤愤的,她说道:
“那么他只准用厨房里用的雨伞,我没有新绸伞给他。”
听见这种意思,倭雷依生气了,他说:
“那么我就辞职,我!我是决不肯拿着厨子的雨伞到部里去的。”
那位朋友接着说:
“拿这个去换一块伞面吧,那并不很贵。”
倭雷依太太依然是忿忿不平的。她喃喃地说:
“至少也要八个金法郎才能换面子。八个加从前十八个,
一共是二十六个!花二十六个金法郎买一柄雨伞,真是发痴!是胡闹。”
那位朋友是一个可怜的小资产阶级,忽然得着一种灵感,他说道:
“教您的保险公司赔偿吧。只要这损害是在您家里发生的,公司应当赔偿烧了的东西。”
听到这种主意,矮小妇人的怒气完全平息了,她思索了一分钟,就向丈夫说道:
“明天,你在到部以前,先到慈爱保险公司教他们验明这柄雨伞的情况,再要求赔偿。”
倭雷依跳起来说道:
“算什么话,我这一辈子也不敢去!那十八个金法郎是丢定了的。没有什么可说。我们不会因为这就送了命的。”
第二天,他携着手杖出门了。幸而天气晴朗。
倭雷依太太独自坐在家里,对于十八个金法郎的损失依然无法自慰。她把雨伞搁在饭厅的桌上,自己从四面瞧了一周,却得不到一个解决的方法。
保险赔偿的念头时时刻刻回到她的心上来,不过,保险公司那些接待顾客的先生们的嘲笑意味的眼色,也是她不愿意去领受的,因为她一到社会上总感到畏怯,所以在必须和陌生人谈话的时候,她一出场就弄得手足失措,她脸上可以毫无来由地红起来。
然而这十八个金法郎的损失使她肉痛得像是被人割了一刀。她不想再去转念头了,不过这损失却始终沉痛地锤着她,怎样办呢?光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她简直打不定主意。随后忽然如同懦夫变成了勇士似地,她得着她的解决方法了。“我一定去,去了再说!”
不过应当在雨伞上花点功夫,使它所遭的灾害更为严重一点,那么她所提的主张才容易得到支持。于是她从壁炉台子上取了一根火柴,在伞骨之间把伞面烧去手掌大小那么几块;然后仔仔细细地把剩下的绸伞面卷起再用橡皮圈箍住,自己披上围巾,戴上帽子,提起快步走下楼来,向着保险公司所在的黎伏力街走。
不过她越是走得和公司相近。她的脚步越发慢下来。自己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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