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完颜於昭刚刚掀开他衣服的右手已烧成焦黑。
完颜似乎也没有预料到当下的局面,语气似命令何月竹开口,“这是什么。”
何月竹回以一道篾笑,他当然记得吴端消失前夜在他背后好像涂画过什么。他一度以为是能找到吴端的“寻宝地图”,但对镜自视却什么都没有。原来当有恶鬼试图害他,才会显现真容。
完颜於昭声音中的寒意愈发明显,“朕命令你,说!”
何月竹噗声笑开,直到笑得肩膀发颤,笑得口中溢血更多,“我为什么要听你命令。”
“笑。。。又是这样的笑…”完颜恼羞成怒,抬起焦炭般的右手,一副要掐碎何月竹头颅的模样。然而刚一触到何月竹的发丝,那青焰又烧了起来。
恶鬼只好作罢,自知被道长消耗殆尽的自己已经不起什么损耗。它收回手,重新挂上笑容,“无非是那道士的遗物罢。”
转身即消失在黑暗的酒店房间中。
一切回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何月竹将两截木簪放在眼前床板上,用食指温柔而缓慢地拼合在一起。
只要不去触碰,便好像仍然完好无损一般。他又摸了摸后腰,发自内心笑了:这是吴端给我的护身符。嘿嘿。
笑着笑着,眼泪又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染深木板床,刚刚在完颜於昭面前,他没有掉一滴泪。
现在他再也不用在乎什么,将手轻轻贴上木簪,感受木簪在手心里折成两断,蜷缩身体放声哭得难以自已,“吴端……吴端……”
遇到我,对你未必是好事。
我们不应再有交集。
别道谢,承受不起。
往后不要再道谢了,我不爱听。
我不值得,你该去爱别人。
你该恨我。
何月竹好奇了很久,吴端明明那么那么爱他,却为什么从一开始便尽力维持着疏离与冷淡,恨不能何月竹另投他人怀抱。
如果不是何月竹一次又一次主动纠缠上去,或许现在他和吴端仍然只是道友与道长。今生永远是道友与道长。
“对不起…对不起我才懂…”
才懂他的克制,他的退让,他每一次把他推开,每一次走向自我毁灭…一切都是那染上愧疚的深爱使然。
吴端与故乡的亡魂同生共死,被诅咒挚爱的魂魄庇佑着长生。
这千百年,行走世间他即是对爱人最深最烈的诅咒。
背负这样的宿命,让他怎么能不痛恨自己入骨,让他怎么能不反复向死神屈膝。
何月竹摩挲着木簪的断面。为吴端掉泪,为被诅咒的自己掉泪,为吴端与他注定相爱却无法相守的命运掉泪。
吴端。。。事到如今我才真的懂你。
可是,我是不是懂得太迟了。
刚刚被完颜殴打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咸水落在脸上也是刺痛,胃部也因过度呕吐而绞痛着,但最痛的,还是心脏。
好痛好痛,痛到何月竹分明又困又累,却无法睡去,只能在半梦半醒中时而流泪,时而干呕。
混合着啤酒、呕吐物、发霉木板的气味中,他竟幻觉般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
甚至幻视吴端躺在他身边,轻轻揉他的肚子,一定也是心痛到了极点,每个音节都在颤抖,“傻瓜,痛不痛?”
“吴端………”何月竹想把爱人的手往胸口带,告诉他哪里最痛,却拉了个空。他对着眼前冰冷的空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后悔…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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