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审问
徐京墨一觉醒来,发觉已是夜深时分,窗外传来沙沙雨声,他随手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前,伸手将窗子推开了,细密的雨丝便随着风吹进来,落了他一身。
难怪白日里那么闷,原来是憋着场夏雨呢。
徐京墨在窗前站了许久,直到雨势渐小,乌云四散,天幕中露出皎洁的一轮明月来。他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将窗子慢慢地合上了,冰冷的水珠顺着颊边湿发向下滴,贴着皮肤流进了衣领,使得他皮肤呈现出一种冻僵的苍白来,衬得颈子后那块发烫的红痕更惹眼。
他用手盖上自己的后颈,闻着那股湿漉漉的梅香,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冷冷的字眼:“恶心。”
隔日清早,贺春楼里的掌柜悄然派人送来一件奇物,说是有难以定夺之物,须得徐相亲自过目才行。贺春楼明面上是在京中极富盛名的一座酒楼,菜肴新奇,陈设华丽,还有西域来的舞女,但背后却是徐家在经营,自然也是徐京墨设在京中的暗楼之一,平时都是用来打探消息的。
容音捧上来个曲柳木的箱子,放在了桌上,徐京墨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是一些首饰,但都不是很贵重。徐京墨曲着食指在箱子侧边敲了敲,将首饰倒出后,在箱子的一角用力向下一按,“咔嚓”一声脆响,箱子底层便应声而裂,露出底下的暗格来。
徐京墨伸手将东西取了出来,发现是一本蓝皮账簿,他顺着薄薄的纸边将账簿翻开,坐在椅子上开始核对账目。
屋中很安静,只有偶尔翻页时弄出的声响,容音没有出声打扰,轻手轻脚地去煮水,沏了一壶茶,放在徐京墨的手边。徐京墨看得很快,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账簿就已经翻了一半。
徐京墨将账簿猛地合上,手掌压在封皮上,慢慢地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毕现。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起身就向外走,喝令道:“来人——”
十几个侍卫应声而入,训练有素地跪在了门口,其中跪在最前面的,是新的侍卫长阿盛。
“你们立即去裴府扣押裴修,千万不能让他逃走。阿盛,你随我一同进宫。”
衍景六年,七月初九,少府裴修,削其官职,押入诏狱。
大衍诏狱内。
“你们就都在这儿候着吧,阿盛,你带人守在门口,没我的吩咐,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几个狱卒跪了一地,低下头去战战兢兢地称“是”,徐京墨抿了抿唇,沉默地向诏狱尽头快步走去。
当他经过时,一个狱卒悄悄抬起头,飞快地向上瞥了一眼——只见这位大衍最年轻的丞相面色阴沉,含霜挂雪的眉眼像是利刃尖锋,他手里端了一盏油灯,一张脸被光影剖成阴阳两半,宛如索命罗刹再世。这般炎炎夏日中,他竟然还穿了一身墨色长袍,从头到脚都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小截玉白的颈子。
皇帝任命丞相全权查办此事,徐京墨便连着三日都只身一人进入关押裴修的牢房,每日都待上两三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守在门口的狱卒每日都能听到牢房深处,传来撕心裂肺、几欲泣血的惨叫和求饶声。
今日,是裴修下狱的第四日。
“裴修,想好今天的说辞了吗?”
“你,你不要过来……”地上蜷缩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瑟瑟地盯着在门外的徐京墨,“我已经说过了,你那侍卫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是吗?”
徐京墨不疾不徐地摸出钥匙来,将门上的铁锁打开,走了进去,他每向前一步,裴修就瑟缩着向后挪动一点,直到脊背抵上墙壁,退无可退。
裴修抬头,直接对上了徐京墨阴鸷的眼神,顿时身上的伤口齐齐作痛了起来,崩溃地大喊起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该说的都说了,难不成,你还要强行逼供吗?”
徐京墨薄薄的眼皮一垂,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的嘴角虽然勾了起来,但笑意却透着股毛骨悚然之感。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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