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问。
遂钰回身,没答他:“怎么就起了。”
从清晨睡至傍晚,这是萧韫近年睡得最长的一次。
萧韫:“朕得回宫处理些事情,南荣王还要在寺中待几日吗。”
话是询问,内里的意思却多半怨愤,不过是“我放下政务来找你,睁眼却不见人,现在有台阶可下,还请与我共回大都。”
“哼。”
遂钰装作看不懂,与主持处告别,快步从萧韫身旁经过,萧韫紧跟着他,两人脚步声逐渐重合,交错,再度重合。
青苔遍布的台阶,如今已被游人踩得长不出半点,但待几日后国寺重新关闭,经由细雨如丝润泽,便会重新焕发生机,绿意盎然,自成一片小天地。
跨过几乎齐膝的门槛,萧韫说:“恼什么。”
皇帝拉住青年的手,遂钰象征性地甩了甩,便由着他抓着不放。穿过抄手游廊,踏入由南荣精锐守卫的院子,遂钰才挣脱道:“你是皇帝。”
“被自个儿子刺杀未遂,大都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现在来国寺,诚心告诉他人南荣遂钰就在大都附近徘徊吗。”
“有我在,南荣臻束手束脚怎么做?”
“你想培养南荣臻?”
萧韫抓住重点。
遂钰:“现在南荣步栖暂代大军主帅,她难道能压制居功自傲的老将?就算我同意南荣步栖掌权,大都也愿意给南荣步栖机会,天高皇帝远,地头蛇难缠。”
若南荣臻不能在此次查办中获得什么嘉奖,届时如何回鹿广郡辅助南荣步栖。
南荣臻的性子莽撞,淬炼之后可当大任,王府嫡系能做事的只剩姐弟三人,其余免不得从各地召旁支族人。
这些人抵达鹿广郡势必培养自己的势力,一切威胁到南荣步栖的可能,得都尽早扼杀在摇篮中。
萧韫哪里不知遂钰的打算,只是所有功劳都让给他人,南荣遂钰还剩什么。
“功劳本该是你的。”
萧韫沉声,食指微曲,勾起遂钰下巴,引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遂钰:“是,但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南荣臻需要机会,我愿意给他。倘若他担不起这份差事,就算给予也白搭。”
遂钰说:“当年陛下不正是这般,才将臣扶至御前行走,后来的巡防营,现在的南荣王。”
萧韫沉默许久,忽地笑起来,说:“是,你说得对。”
最近萧韫切实感受到了萧季沉的变化,行事果决不再拖泥带水,甚至还有些南荣遂钰才能做得出的断腕之举。
上行下效,办差利落。
真正获得权力,很难有人能再度保持本心。遂钰却忽然将锋芒收敛,愿意将大放异彩的机会浑然让渡。
“真的要留在大都,不回去了吗。”
他问。
遂钰抿唇,眉眼弯弯,说:“不回去了。”
……
半晌,他再次坚定道:“不回去了。”
果不其然,皇帝前往凉麓山的事情,从萧韫离开大都起,消息便传得满天飞,无非是那位御前行走又回来了,当朝宠臣无法无天,拥兵在外还要皇帝迎接。
王氏府邸。
“怪不得历朝历代皇帝总是先收拾拥兵自重的宠臣。”
王观桐最近忙得头倒悬,南荣臻前边查人,她带着王氏族人后脚收拾烂摊子。
她本来就是为收拾烂摊子,摆平朝中老臣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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