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敌军中,却忽然起了一面素白大旗,上无一字。
大旗立起之时,敌军齐齐下马,盔甲摘在手中,就地休整。
“怎么回事?”孟良大喜,“停战不打了?那咱们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景云慢慢锁住了眉头,身后侍卫疾奔而来,将上将军的密令传至他手中。
他打开一看,眉宇间尽是愕然,旋即制止了同僚:“全军传我的命令,停战!”
长风城下,韩维桑在洛军中被囚的数日,日子过得很是悠闲,只是风寒一日比一日重,元皓行也遣了大夫来看,最后也不过开了些清肺祛痰的药物。
“郡主,大人请您立即过去一趟。”婢女掀帘而入,“这边的东西,奴婢会收拾好,随后便送来。”
韩维桑有些愕然,却见婢女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只能满腹疑惑地去主营。
她与元皓行相处已经有半月了,见惯了他如沐春风、举重若轻的样子,主营内,这个脸色铁青、深瞳中怒火满盛的年轻男人,令她觉得有些意外。
他见到她,只简单问道:“会骑马吗?”
“会。”
“跟我走吧。”他大步走向营帐口,侍卫队早已整齐候着,牵上两匹马。
韩维桑默不作声地打量这队骑兵,仅仅从这沉默的气势、无声的杀意来看,她便知道这必然是元皓行身边最为精锐的亲卫队,可他们要护送元皓行和自己去哪里呢?
马亦是极难得的大宛驹,疾驰出数十里,元皓行放缓了速度,行至她身侧,问道:“需要歇一会儿吗?”
“不用。”韩维桑回望长风城,心知自己在去向北方。
“不问我去哪里吗?”跨马疾驰下,此人的风仪竟未见丝毫凌乱,玉簪束发,轻袍缓带,气度清贵难言。
“我问了大人就肯说吗?”韩维桑淡淡一笑,“我只是觉得奇怪,大人派景将军截击景云,却又半途而废,不觉可惜吗?还是说,北方出了什么变故?”
这年轻女子敏锐得可怕,念头如电闪一般划过,元皓行已经掩去了之前的震怒,清俊的脸上唯有从容:“不错,是有了些变故。”
韩维桑微微蹙眉,北方的变故……莫非江载初已经攻破了京城,逼得元皓行率军勤王?可他却没有带上大军同行……或者,江载初战死,元皓行已不用留在后方坐镇?这个念头涌上心头,韩维桑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手上的力气正在慢慢消失,几乎要从马上滑落下来。
元皓行适时地伸手扶了她一把,聪明如斯,立刻猜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沉声道:“江载初好好活着。”顿了顿,又道,“现在,他的命比任何人的都重要。”
韩维桑心中一定,安静地望着他,眸中惊慌之意一除,立时显得黑白分明,清澈之至。
元皓行忽然觉得与眼前这个女子说一说,倒也无妨。
“匈奴骑兵已经入关。”他薄削的唇中吐出这几个字,飞扬的眉梢间,却带着淡淡的肃杀之气。
韩维桑疑心自己听错了,勒住马缰,脱口而出:“什么?”
“想不到吧?”元皓行伸手揉了揉眉心,遮去了此刻的表情,轻声道,“我也没想到。”
“定是元大人不在京中,才有人这般迫不及待,想要分权吧?”韩维桑叹气道,“只是匈奴人……呵,真是引狼入室,引火自焚。”
引狼入室,引火自焚。他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心头辗转的,便是这八个字。心中固然自责太过大意,竟然未让人死死盯着周景华,却也感叹,这世上真有这般的蠢人,便是要抢功平乱,却也总要思量一番,请来的帮手究竟是何人。
“现北方形势如何了?”韩维桑正色问道。
“北方精锐被我抽调至此,现在……那边剩下能抵抗的军队,只怕就是宁王带去的整编之后的关宁军了。”他思及此处,心中十分焦虑,只是面上淡淡的,“我还不知宁王此时会作何打算。”
韩维桑抬眸望向远方,声音平静,宛若说着家常之事:“他素来是最识大体之人,元大人心中怎么想的,我想他也会怎么想。”
元皓行身子微微一动,无声望向韩维桑,眼神闪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三年前,他便是不管不顾地反了。”韩维桑嘴角微弯,笑意清浅,可眸色却是清冷的,低声道,“可那不是他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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