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首辅曾派人去查探过,说此事多半是人为。大悲楼九层有一扇窗,平日里那窗都是紧紧闭着的。但寿诞那日,那窗有被人从外强行打开的痕迹。”
霍珏微挑眉,好奇问道:“是何痕迹?”
赵保英道:“窗牖内的闸木断裂。”
霍珏低下眼,掩住眸底的异色。
思忖片刻后,方才笑道:“凌大人既已查清,为何皇上还要派督公与薛大人再去一趟大悲楼?”
赵保英却不急着答,抬手端起红木小几上的茶盏,微抬下巴,示意霍珏也尝尝他身前的那盏茶,道:“这是大相国寺药谷里的新茶,霍大人尝尝。”
霍珏闻言便也端起茶盏,慢悠悠饮了半盏茶后,方才听赵保英道:“那闸木断裂之日是在寿诞之日的后两日,也就是凌首辅派人去勘察的那日。皇上让咱家跑这一趟,是让咱家与薛大人再好生探查一番,兴许能寻到旁的证明是人为的证据。此乃其一,至于其二——”
赵保英顿了顿,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便是在寻不着任何人为痕迹的情形下,咱家与薛大人须得想个方法,将那闸木断裂之日往前挪一挪,挪到寿诞那日。也正因为如此,昨日咱家才会同霍大人说,此番前去,是捞不着什么功劳的。”
不仅捞不着功劳,兴许还要得罪大相国寺里的人,一个不慎,还会惹来成泰帝的厌弃。
凌叡派人弄断闸木,美曰其名是为了皇上的清名,为了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实则不过是怕这卫氏先祖显灵之事,会引人遐想,翻起陈年旧案罢了。
问题是,大相国寺里的人皆是出家人,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要一群出家人陪着演戏,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凌叡先斩后奏,将大悲楼的窗弄坏,生生造出个“人为”的证据。再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他和薛无问,当真是打着如意算盘,要他们给他卖命。
若他们完成了差事,那他凌叡居首功;若是他们完不成,那这个锅他也不用背。
不过寥寥数语,赵保英便已将这背后的利害关系一一陈明。
霍珏听罢赵保英的话,面不改色地给他满上茶水,道:“多谢督公提点,督公放心,珏此去大相国寺,不为功劳,只为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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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红顶马车疾行在官路时,薛无问已经快马加鞭抵达明佛山了。
山脚下,暗一将两匹马牵至马厩系好,出来时,看了看天色,道:“世子,这天才蒙蒙亮,要这般早就去见圆青大师吗?会不会扰了人大师的清梦呀?”
薛无问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不然呢?难道要等赵公公到了,再请他一同去药谷请圆青大师陪我们演场戏?”
暗一挠了挠脸,也是,他们之所以要快马加鞭地赶在赵公公之前到大相国寺,可不就是为了给圆青大师递消息吗?
见自家世子等都不等他就转身上了石阶,暗一委屈地撅了下嘴,快步跟上薛无问。
“可属下听说,圆青大师自七年前就不再踏出药谷一步了。听说这位大师的性子甚是孤拐,属下担心咱们连门都没能进去,就要被骂出来了。”
世子被骂他倒是无所谓的,反正世子爷在魏姨娘面前从来都是矮一截的。
一个人矮着矮着,大抵也就不在乎旁人的谩骂了吧。
可他暗一是堂堂定国公府第一暗卫,是多么神秘且武力高强的存在啊。这一大早的被个和尚指着鼻子骂,被他手下的兄弟知晓了,他颜面何存?
薛无问睇了暗一一眼,揉了揉额。
暗二被派去青州了,若不然……
主仆二人各想各的,不一会便来到了药谷。
照例是赵遣前来开门,见到门外站着的薛无问,赵遣生生止住打了一半的哈欠,挑眉道:“世子爷,什么风把您吹过来!”
薛无问不客气地推门而入,笑道:“受人所托,特地过来请圆青大师帮个忙。”
“受人所托?”
赵遣往后退一步,将竹门撑到最大,道:“谁还敢差使您这指挥使大人呀?”
薛无问散漫应一声:“你很快就知道了,圆青大师可起了?眼下可方便去拜见他?”
……
一个时辰后,霍珏与赵保英下了马车便径直往大悲楼去。
远远地便瞧见薛无问立在楼外,同看守大悲楼的小沙弥言笑晏晏地说着话。
待得二人走近,小沙弥见朝廷派来的人都到了,忙恭敬道:“住持马上便到,几位施主请稍等片刻。”
小沙弥说圆玄大师马上就到还真不是假话,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大相国寺这位德高望重、佛缘深厚的住持缓步前来。
依旧是一身赤色的祖衣,眉心一颗观音痣,手持一串檀木珠。
圆玄慢悠悠抬起眼,正要开口道声“阿弥陀佛”,却在看到立在曦光里的人时,生生顿住了滚至喉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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