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承平二十九年,北狄与南邵进犯的季节,是在夏日。
并且那一次进犯来势汹汹,足足打了四个月的仗。
南邵军薛无问不清楚,可北狄军他却是知根知底的。那时的北狄根本不应该有那般充足的粮草能与薛家军对抗四个月。
今日何舟送来的账册,便是七年前朝廷运往青州的军饷明细。
有几笔巧立名目的阴阳账去处不明,经手人就是秦尤,瀛洲王氏的那位乘龙快婿。
薛无问一句“时间点太过巧合”,卫媗不过片刻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隘之处,也瞬间明白了这账册的重要性。
她豁然抬起眼,问了句:“这账册是真是假?”
薛无问提唇一笑,他家姑娘委实是聪明。
不得不说,虽然这账册根本瞧不出任何破绽,但他与卫媗一样,很是怀疑这账册的真实性。
可那小子既然敢送过来,那就必然是有把握的。
就算是假的估计到最后也会变成真的。
薛无问笑道:“你那位弟弟多智近妖,你道他为何要将这本账册送到我这?不过是要借我的人在合适的时机,将这账册放于凌若梵的参议府里罢了。”
凌若梵乃首辅凌叡之子,如今正好在青州布政司任左参议。
锦衣卫在各个州府都设有卫所,青州那处的卫所恰好有他的心腹。
那小子也不知是对他有信心,还是知晓青州卫所的两名千户是他的人,这才将账册送了过来。
薛无问抚平卫媗微微蹙起的眉心,缓下声道:“你信不信,那小子手上应当还有另一本账册。那里头定然也会有几笔去处不明的银子指向北狄军,至于另一本账册如今在哪个冤大头手里,其实也不难猜。”
如今这朝廷里,能不畏凌首辅一派的,除了地位超然的定国公与凌叡的政敌朱次辅,也就只剩下大理寺卿宗遮以及都察院那两位一言不合就要触柱的御史了。
霍珏既然都费劲心思进了都察院,那冤大头还能有谁?
十有八九不是鲁御史就是柏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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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无问心里同情着的那位冤大头,可一点儿也不觉得自个儿委屈。
翌日一早,神清气爽、步履轻快地走入都察院,微笑着捋了捋长胡,望向霍珏与宗奎的目光慈爱得简直就像老父亲一般。
昨日贾隋送来的那账册鲁伸亲自验过,毫无半点伪造的痕迹,应当是真的。
虽然不晓得这么重要的账册为何胡提那狗犊子没有毁掉,可既然账册落他手里了,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他鲁伸瞧他们这一群道貌岸然、狼心狗肺的伪君子不顺眼很久了!
鲁伸点了点霍珏与宗奎,中气十足道:“你们二人随我来。”
说着便端着个茶壶,慢悠悠进了隔壁的屋子,阖上门,慈祥道:“都坐下,在都察院这里,不必太过拘谨。”
霍珏、宗奎二人恭恭敬敬坐下,摆出一副要洗耳聆听教诲的姿态。
鲁伸放下茶壶,从一边的案牍里抽出两卷,递与他们,道:“昨日让你们暗查的,秘告兵部尚书贪墨一事,你们二人不必继续跟。那案子兹事重大,由我与贾御史二人负责监察便足够了。”
鲁伸说到这,怕这两个好苗子多想,又谆谆解释了一句:“我们都察院虽人人不畏强权,可有些时候有些事,不能由你们冲到前头去。薪火相传,明白吗?”
昨夜他与贾隋不眠不休商量了整整一夜,心知肚明这本账册查到最后,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七年前,北狄能在炎夏之日突袭肃州,不死不休地与定国公缠斗了足足四月,恐怕背后早就有人谋划好了一切。
为的就是将康王顺顺利利推上皇位。
如今成泰帝御宇六年,百姓也算得上是安居乐业。
不管当初成泰帝在先太子的谋逆案里充当了何种角色,为了大周江山社稷之安稳,他们是决绝不能把火烧向成泰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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