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着自己的唇,弹动着自己的舌尖,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酝酿着辞藻,同时目光从女子的下巴慢慢上移,好奇想了解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出所料,这女子并没有逼人的艳丽,因为卞之问知道,能打动自己兄弟那铁石心肠的,必不是简单美色。
站在眼前的女子,容貌虽不张扬,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韵,如小花习习盛开于水畔,第一眼并不惊心,而第二眼却十分耐看。
好似是温良的,却在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里藏着狡黠,好似是沉静的,但双颊浅浅的酒窝里却又盛满了活泼与不羁。
看到这里,卞之问不禁微笑起来,这似乎触动了他心中的什么,令他心中的那团柔软,也有融化的征兆。
曾经也有一人,给他类似的感觉。
如雪如烟,生动有趣。
待他将目光转移到她藏在碎发下的双眸,卞之问洋溢于唇角的微笑突然凝固了!
那眼中灿烂的光色,是无法被遮挡的,它澄清如溪,随时都能一眼看到人心里去,但你若想琢磨那神韵的深浅,纵屏息凝气都难望到井底。
雪……
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傲青抽动了一下嘴角,眼底思绪密密交织。
而苏瞳却已开口,笑盈盈地朝卞之问说了一句:“我叫苏瞳,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原来叫……苏瞳啊!
萦绕于记忆深处,那抹不化的雪云丝团终是散开来,卞之问的眉目突然从张扬变得深沉起来,像是喷薄的火山在即将崩毁天穹的刹那,突兀地偃旗息鼓,沸腾的岩浆再也不拍打出惊人的声响,燥热的空气伏地而行,一切燥乱都静止于变化之前,但是空气之中,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他一直渴望着听到这个名字。
却从来没有想过,是在这样重逢里。
卞之问感觉得到,苏瞳淡淡的视线,落在自己脸颊上,极力想寻找一种友好。而自己的视线却无法控制地落在牧云那只紧紧拥着苏瞳腰肢的手上,眼前闪过的,是雪影的脸。
她就是那一日偷偷猫入他昼宫的小贼,原本罪无可恕,但沿途却帮了他的花草小童,救了他的侍女!
她狡猾又聪明,剔透又神秘,不过三言两语,便俘获了自己的心。
他一直琢磨不透她的神秘,为什么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不管翻阅多少古籍,他也找不出那么精妙又折磨人的易魂妖法。
他又暗自唾弃她的笨拙,明明那么冰雪聪明的女子,为何多次对自己的示好示而不见?她是上苍派来折磨他的妖精吗?她是敌人送来断送他的棋子吗?
越是纠结于这些没有缘由的思绪,他便越是深陷这种苦恋而不可自拔。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她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意义。
呵呵!
卞之问心中怅然一笑,当洞察真相之后,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感谢自己的兄弟牧云秋,还是狠狠揍他一顿!
“明明是我先遇见她,牧云你个混蛋,凭什么来挖我墙角?”
“这一生我什么东西都能与你分享,我的屠坤战车,我的南星域主之位,我的荒之传承……然独独女人,不可分享!”
“她是雪影啊!当年你为何不好好看看她的眼睛?如果你认真打量过,便一定认得出来!”
卞之问的拳头收紧于袖内,此刻心中有一股怒意,一股不计一切代价与后果,将他身旁女子拉到自己身旁来的冲动!
然而这想法,也仅限于想想而已……毕竟除了对雪影挥之不去的影像,他脑海里还融合着“司灵”在南星的过往。
身为“司灵”时,他见过苏瞳对傲青的执着,也见过傲青对她的呵护,在那长长的屠坤迎客回廊里,苏瞳借着一池兰汤,才初见千年前的自己。
纵他认识苏瞳在先,而对于苏瞳来说,这一生初见并钟情的,一直都是牧云秋啊!
错乱的时空,无果的情愫。
而那搅乱时空,唯恐世道不乱的罪魁,正是牧云秋的生父,那人可恶如厮,就算此刻,依旧不忘借着司灵的魂息提醒自己,自己所期待的一切,不过水月镜花,皆是幻梦!
“邪君,你……到底是牧云的生父啊!”卞之问感觉到满口苦涩。
其实谁先遇见苏瞳并不重要,邪君的恣意安排亦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司灵的记忆里,他的确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在苏瞳嘴里出现的那些关于死亡的预言,还有在不经意间,她余光中流露出对自己的关切。
那通通不是爱恋,而是因为另一男子而生的,对自己的怜悯与慈悲。
大概当年她亦不知自己未死,只是无助与徒劳地想改写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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