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帔只是摇头。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漪儿这孩子也是,从来是听话的,这一回认真是要犯倔。”杜氏说。
“太太……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怕的就是静漪……她走我的老路……”
“不会的。”杜氏安慰宛帔。她叹口气,又说:“你总是忘不了从前。难道你这一生就要被那样一件事给捆绑住么?捆绑住自己倒还罢了,还要用它去捆绑漪儿么?”
“我就只做过那一件错事。”宛帔忍不住流泪。
杜氏静默片刻,说:“宛帔,你难道一直对老爷心里存着不满意吗?”
宛帔慌忙的擦着泪,摇头。
“老爷这些年是冷落你,可你也要知道这是为什么。你凡事顺着他,是没错的。但是老爷岂是你顺着他就行了的?你得让他宠,你得让他觉得他是你男人。”杜氏声音低的不能再低。她颇为无奈的看着宛帔,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气。
宛帔被她看的发了怔,问:“太太,你的心是怎么……”
“胶皮的。”杜氏自嘲地说,“我没你这样的一颗七窍玲珑心,湿(诗)咧干咧,吟风弄月的,倒一身是愁是病。我嫁他就是嫁男人过日子。有人替我伺候他,我还巴不得呢。咱们家老爷是多难伺候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你进门前的那些年,他就跟个和尚似的,也就偶尔破回戒。他一破戒,就有了大闺女。娶你呢,是我做的主没错。也是他愿意的。没人勉强他。到后来老三么,这我就不好说了。娶老四那就是他上年纪发癫了!可你看,老三怀着孩子进门的时候,你哪怕闹一闹呢?我都气的好几天吃不好饭,你还那样冷淡他。他带着你去欧洲,还不就是想和你好一好?要不然老三大着肚子和胆子在家折腾的鸡飞狗跳的,我受得了,你可是受不了。回来时候告诉我,你怀孕了,他就高兴的很。静漪出生之前那段时间多好……你呀!”
“这是我的不是。”
“知道是你的不是就改啊。你对我好有什么用?你又不是我的太太。”杜氏说着又恨,“落的一身病,谁心疼你呢?老爷都多久不去你那里了?”
宛帔不语。
“我也难十分的说这些……他待你到底跟别个也不同。就是看静漪,也是另眼看的。人家说他偏心,他也就让人家说去。”杜氏有点出神,“当年老爷在绥远遇劫,陶家老太爷救过他一命。他亲眼看过那家人,也见过那孩子小时候的样子。订下这门亲事的时候,也问过你的意思。你是赞成了,他才定下来。他定下来的大事,没见过转圜。老爷的脾气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别跟他拧着,没半分好处。再说,静漪是小孩子心性,做不得准。忍得一时,嫁过去,久了,那份儿心也就淡了。”
“漪儿的脾气像老爷。我恐怕没那么容易。”宛帔说。
“打那时候她坚持要去学医,我就看出来了。十丫头遇到事情,绝不是个任你捏扁搓圆的。这爷儿俩,怕是有的耗呢。”杜氏想到这一出,又记挂起另一出,说:“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啊,漪儿呢这样,老九也是个不省心的,还有那老三,更是!”
宛帔说:“三少爷是有大志向的。”
“什么大志向,整天跟着提心吊胆的。”
“太太,漪儿的意中人……我想劝老爷见一见那孩子。”宛帔犹豫着说。
“你是说?”杜氏手里的团扇停了摆。
“听说是老九的中学同学,又跟漪儿在一间大学,算得上品学兼优。家境固然不如我们,供得起他读书,应也说的过去。也不图别的,只要孩子好,也就是了。”宛帔说的很慢,斟词酌句的。看着杜氏的面色,并没有不快,便往下说:“总归是漪儿心上的人……性子那么倔,我怕她……闹出些什么,不好看。”
杜氏重新摇着扇子,问:“你真是这么想的?”
“我这也是想想,并不敢在漪儿面前透露半分。若老爷不同意,这还是死路一条。漪儿再对老爷生了怨气,伤他们父女感情。”宛帔说。
“既是这样,就去和老爷提一提吧。”杜氏看着宛帔,道:“我虽赞成陶家这门婚事,却也想着十丫头能称心如意。说到底,她称心了,咱们才能称心。”
宛帔握起杜氏的手,只是点头。
“你别嫌我嘴碎。我还是那么说,从前的事,都忘了吧。看穿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能来程家,就是缘分,就是你的命。你说,若是当日你昏倒在路边,我没发现你,后来会是怎么样呢?”杜氏叹着。她随着丈夫带着两个尚在幼年的女儿住在柏林。只不过是偶尔上街去,就遇到了倒在街头的宛帔。一时心软带回家来,请了医生上门诊治。那么文弱的女子,她打心眼儿里怜爱。宛帔是她给老爷捡回来的,她总觉得也许不是给老爷捡了个人儿,是给她自己捡了个伴儿……她看看钟,让人上茶,“喝点热的……丹桂,去看看十小姐和表小姐在做什么。她们要是不去书局,等下我们就去杏庐用午饭。”
丹桂答应着出门。
此时无垢和静漪正在房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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