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渊见伯景郁真的信了,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那农工摇头:“不知,也不知道他的住处,更不知道他的来历,这巫医是个游医。”
那农工又说:“西州南部一些原始部落里很多人都会巫术或是蛊术,强者更能御兽,蛇虫鼠疫不在话下,飞禽走兽更是轻而易举,若你们不惧,或许可以去西州寻一寻。”
关于西州部落居民能御兽这一事伯景郁是相信的,三十年前镇压西州时,他们的兵将折损不少,西州有不少人能御蛇,大军在森林安营扎寨,派人巡视,撒雄黄,燃烈火,每日清晨点兵时总能少数十甚至数百人。
这些人全都是夜间被毒蛇咬死的。
伯景郁虽未亲眼见过当时的情形,却在西州入京献礼贺岁时在大殿上表演过,一名八岁的婴孩手持玉笛,可操控上百条毒蛇,那毒蛇缠绕依附在其四肢,场面看得伯景郁极为不适。
伯景郁道:“多谢大哥,若西府名医无法治好的兄长,我们会去西州的。”
原本他们也要去西州,若是西州真能治好庭渊的病,那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伯景郁问:“大哥出身西州,为何要到西府来务工?”
农工叹气,“若西州能和西府一样有如此好的耕种条件,谁又想背井离乡呢?谁不想陪在妻子孩子身边。”
“这西府的农户雇佣我们,可以为我们发现银,也能发粮食,我们西州耕种条件不好,一年到头的耕种收成还不够一个人吃,哪能养得活一家老小,西府劳作发粮,将粮食运回西州去养活一家老小。”
伯景郁觉得奇怪:“朝廷不是每年都往西州调粮食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些西州来务工的百姓就炸了。
“谁知道朝廷是不是每年都在往西州调粮食,反正我们手里是没收到过。”
伯景郁十分惊讶,“你们就没收到过朝廷发的粮食?”
其他农工纷纷应声,“没有。”
庭渊与伯景郁对视一眼,都觉得其中有猫腻。
农工道:“别的地方我不清楚,起码我们村没有收到过粮食,这么多年朝廷对我们西州好像不管不顾一样,一直说往西州在发粮食,可实事我们根本没有收到过朝廷的一粒米。”
“那你们都以什么为生?”伯景郁追问。
农工:“我们西州耕种条件不好,水产倒是丰富,沿岸的百姓多以捕鱼为生,我们这些不靠海的,多以野菜粮食野果和山中的野味混合果腹。”
另一位说:“据我听人说,朝廷明年发给西州的粮食,十之八九都会被我们西州的叛军劫走,可我们常年往返西府往西州的路,从未在路上遇到过西州的叛军,这些叛军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有人从中中饱私囊把罪名推给叛军,谁也不知道。”
“何况西州大部分地区都是官府掌控,只有很小一部分原始山林才归叛军掌控,叛军是如何突破重重包围来劫抢粮食的。”
伯景郁也觉得其中有蹊跷,“大哥所言有理。”
农工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赶忙摆手:“小哥就当我满口胡诌,莫要放在心上。”
伯景郁知道他是怕惹祸上身,立刻道:“大哥放心,我今日什么都没听到,不过是与大哥唠了两句家常。”
农工起身道:“多谢小哥,希望小哥的兄长身体能够痊愈。”
随后他们穿过官道,去了路外的农田里继续干活。
伯景郁看他们这样,眼底一片悲凉。
庭渊见他状态不对,也没多说什么,眼下还有外人在场,很多话他们也不方便说。
凉棚的高汤面口感一般,庭渊不想浪费粮食,将面吃完了。
他与伯景郁顺着官道边缘步行,太阳太大,两人撑着一把伞缓慢地走着,侍卫赶着马车跟在他们身后。
伯景郁望着农田里正在割麦子的农工,与庭渊说:“若我们没有出城来着路边坐一坐,与这些农工聊家常,这些事情,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我现在才知道我出京以后一路敲敲打打地沿路摆道的行为有多傻。”
庭渊道:“你年纪小,学到的东西都是理论,理论与实际不同,倒也不能怪你。”
伯景郁叹气:“我越发觉得,这官场问题很大。”
庭渊:“水至清则无鱼,小至个体经营的生意,大至国家官场,有上下级关系的地方,都会出现这种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问题。”
伯景郁出京以前,从没想过官场会是这样的。
庭渊道:“你从前在皇城,那是天子脚下,背地里的阴暗绝对不会摆到台面上,大家打的都是明牌,京州之外五州,距离皇城太远,距离天子太远,一州之长就是土皇帝,无可避免的官员之间就会形成派系从中获利。”
没有哪个政体是从上到下完全干净的。
伯景郁的想法太过于想当然,就像公司的老板希望每一个员工都能干干净净认认真真,拿出自己的全部精力做好所有的事情,太过于理想化,就会与现实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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