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正如嫂嫂所言,太子这般的人,怎么会放任早早便觉不让他省心的四皇子三载,再大张旗鼓地除之而后快?&rdo;
嫂嫂闭了闭眼,再度睁眼时,眼底清明一片,&ldo;他是在忌惮什么,等了三年,才等得时机成熟。&rdo;
我心道同聪明人说话果然容易,若是怜薇,怕是我得生生讲上一个时辰,也不定能将她讲明白了。&ldo;嫂嫂先前同我说,太子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人渗透进北疆。我估摸着,三年,虽同贺家当时在北疆的势力不能比,但想必也有了底气。&rdo;
嫂嫂垂下眼帘,轻笑了一声,&ldo;果然还是同贺家有关。&rdo;
话已至此,两人皆是心照不宣。若是四皇子一早便同契丹勾结,这一切便好解释的多。有疑点的也就只一样了――贺家究竟参与了多少。
按常理来讲,前世的贺家,嫡女是皇后,又手握重兵,再怎么想不开也不该同四皇子牵扯上。可萧承彦对贺家的防范已然超出了对外戚的顾虑,至少在对付四皇子一事上,他分明不信贺家。
琢磨到这儿的时候我盯了太子整整一日,委实看不穿他那九曲回肠的心思,只得做罢。太子察觉后,将手上的册子往书案上随手一搁,朝我走过来,&ldo;你总不至是时至今日才发觉我生的好看罢?&rdo;
我被这人的没脸没皮梗住,真真切切道:&ldo;我只是好奇你心里整日在想什么。&rdo;
他拉过我一只手去,放在他胸口,&ldo;你问问它在想什么。&rdo;
我见他眸色熟悉地深下去一些,一面往后退一面往回抽手,&ldo;还是不必了。&rdo;
他按着我的手分毫不动,我往后退一步他便上前一步,直到我紧贴到墙上,退无可退。
我当即指了指外头还亮堂着的天,&ldo;天天还亮着呢。&rdo;
他笑了笑,附在我耳边缓缓道:&ldo;那便等晚上。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到时候不兴反悔的。&rdo;
&ldo;若我所料不错,那么当年我父兄之事,根源实则出在四皇子身上。&rdo;我伸出手去握住嫂嫂的手,犹豫了犹豫,还是接了下去:&ldo;贺家想来也是逃不脱干系的。&rdo;
嫂嫂反手握住我,&ldo;我同贺家早已是恩断义绝,你不必顾忌这些。&rdo;
她沉吟片刻,方说道:&ldo;贺家还是好办的,三哥此时尚在军中,若是他知道了什么必然会点醒你我。四皇子这儿略棘手些,我这些日子回去想想法子,你切记不要轻举妄动。你同太子如今乃是一体,上上下下太多人盯着,你若做点什么,难免让人误会也是太子的意思,打草惊蛇便不好了。&rdo;
我点头应下,&ldo;回头我将此事透露给他,他若是想动手,该比我们有效果得多。&rdo;
嫂嫂深深看了我一眼,&ldo;你既决意信他,也成。&rdo;
除夕一过,禧宁十二年的太阳升了起来。
出嫁后过的第一个除夕夜,宫中家宴结束已是半夜,回了东宫,便与太子一同守着岁。
家宴的时候我见着了四皇子,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得我本就不怎么吃的下的宴席更是没怎么动。他倒是恍若未觉,还隔空向太子敬了一杯酒。
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便索性同太子说了此事,岂料我刚刚开了个头,说他那信封的问题,他便含了笑问道:&ldo;你是在哪儿见着一样的了?&rdo;
我怔了怔,他解释道:&ldo;那日你便是从瞧见信封开始不正常的,后来又那般问我,必是曾见过的。我不说破,是因怕你心有顾虑,我便是问了你也不肯说,索性等你想明白了,先开这个口。&rdo;
我前前后后同他讲了一通,自然略过了从前世推测的部分,只说单纯疑心是四皇子所为,叫他防范着些。
观他并无讶异之色,我不禁挑了挑眉,&ldo;你该不会是连这都料到了罢?&rdo;
&ldo;我又不是大罗神仙,怎么会事事都料的这么准?私通外敌,还留了一手妄图栽赃嫁祸,是我先前小瞧他了。&rdo;他顿了顿,&ldo;只不过是我这弟弟能做出什么来,我都是不意外的。&rdo;
他伸过一只手来在我脸颊捏了捏,&ldo;你能信我,我很欢喜。&rdo;
我先前守岁向来守不到最后去,日出前总能迷糊睡着,任凭大哥二哥他们再怎么逗着我说话也是无用。
这回也不知是心中事太多的缘故,还是身边人的缘故,竟破天荒地清醒着看了日出。看着黑夜被照破,天边一际曙光逐渐扩散开,成了一轮圆日。
我手心沁出了汗,成败生死,皆看这一年的了。
说了一宿的话,此时有些口干舌燥,我喝了一壶茶才润过嗓子来。一转身,却见他垂着眼帘,少有的神色落寞,明明方才说话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我摇了摇他,&ldo;是不是最近看政务看的累着了?&rdo;
他回过神来,摆摆手,&ldo;一看着日出心下便难受,老毛病了。&rdo;
我心头软了软,早先便发觉,他虽是对前世一零星的记忆也未曾有,并不像是我同嫂嫂这般重活一回,可他总下意识地,会在一些地方有所反应。
我是死在一个黎明前,如今想来,也不知那时候他是怀着何种心情,抱着一具失了温度的躯壳,静静看完了那一场日出。
应当就是方才那模样罢,很安静很安静,像丢了魂似的,孤寂哀伤又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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