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海头磕到地上,只差埋进地缝里。
立储之事在小皇子下生时就有了苗头,眼下皇上专宠贵妃娘娘,又迟迟不给小皇子取名,那?些拥护嫡长子的老臣不着急才怪。
旁人不知,陈德海这个御前的人却?是知道,两个皇子中,皇上更为?钟意的,确实是小皇子。
先帝宠爱梅妃才要废了祖宗规矩,立幺子为?储君,皇上御极后?,克勤克俭,夙兴夜寐,怕是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的帝王,也?会因女?色而误祖宗家法。
婉芙甫一踏进殿,鞋面就被甩了两张奏折,她抿了抿唇,俯身把那?张写了一半朱笔的折子捡到手中。
听见?殿门外的动静,陈德海抬头,瞧见?是贵妃娘娘,简直如蒙大赦,福过礼,又觑了眼皇上的脸色,悄无声息退出了正殿。
一袭月白流光的织锦云缎拂过金砖御阶,李玄胤掀起眼皮,看清进来的女?子,微顿了下,怒意稍稍敛去。
他靠到龙椅上,抬手压了压眉心,耳边听见?那?人徐徐走过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双柔荑搭到了他的额头,柔软的指腹按捏着额角,鼻下浮动缕缕的暗香,沁入心脾,舒缓了朝政的疲倦。
“看来臣妾来的不是时候,又成了皇上的出气包了。”
女?子娇娇柔柔的话?中透着干净的无辜,有意打趣哄他。
李玄胤不轻不重地嗤一声,“你也?知道。”
这句话?意味颇深,男人合着眼,婉芙看不清他心中所想,抿唇不语。
稍许,搭着的右手被一只大掌握住,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玉扳指温润地划过手心,像是无意识地把玩。
两人都没说?话?,殿内静悄悄的,槅窗的外一缕金灿的光打到御案的奏折。
婉芙敛眸,其实她看清了那?张折子上面的字,她生下小皇子,又独得专宠,让前朝那?些拥护大皇子的朝臣感到了危机。
立嫡立长,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自?古以来,始终如此。嫡长子才是民心所向,而她的福儿,不论是嫡庶长幼,皆不如大皇子敬祯。
良久,李玄胤将身后?站着的女?子揽入怀里,婉芙抬起眸,卷翘的长睫似一排蒲扇,掩盖下那?双秋水的眼,顾盼流光。
“皇上忙成这样,好久没来看臣妾了。”
婉芙娇娇柔柔地依偎到男人胸怀,鼓起脸蛋,颇有赌气不满的意思。
李玄胤觉得这女?子是故意胡搅蛮缠,他拨开婉芙颊边微乱的青丝,“你都知道朕忙成这样,还要朕去看你,讲不讲道理。”
“臣妾不讲道理,臣妾跟自?己的丈夫讲什么?道理。”
婉芙理直气壮地抱住那?人的腰身,那?双眸子亮亮的,眼里满满装着的,只有眼前的男人。
李玄胤微怔,捏紧了拇指的扳指,喉骨轻滚,“你说?什么??”
婉芙仿若未觉地重复:“臣妾说?,跟皇上不必讲道理呀。”
李玄胤额头凸跳,钳住了这人的小脸,眼底沉沉,“不是这句,你把方才那?句再跟朕说?一遍。”
婉芙眸子转了下,模糊不清地嗫嚅,“臣妾已经?说?过了,臣妾不说?第二遍。”
李玄胤哑然,指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听清了那?句话?,所以眼底沁上一抹柔意,却?没放过这个惯会花言巧语的女?子。
这女?子总能?又勾着他,又气着他,偏生,他竟喜欢极了她这般。
李玄胤眸色微敛,屈指掐住了婉芙那?张雪白的脸颊,声音蛊惑,威逼利诱,“今夜留在这,朕要你一直在朕的耳边说?这句话?。”
最好,跟他说?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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