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人把我带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杀人吗?”
傅囹想说不是的。
可是一扭头,却看见仅剩的几个绵族人抱成一团,眼神警惕地看着她,眼里都是仇恨。
那是她曾经背负着血海深仇,夜不能寐、对镜独照时,常在镜中看到的、属于自己的眼神。
而如今,被仇恨的人从她的仇人变成了她自己。
傅囹曾以为她能证明,易无凉是错的。
有的人,心怀傲骨——那是即便身子跪下了,骨头打碎了,腿磨断了甚至胳膊被咬残了……也不愿与恶人同流合污的傲骨。
可好像岁月经年流转,不知不觉间,她早已经成为了对方手中的一把最锋利的刀,干尽了丧尽天良之事。
她和易无凉这种人,到底又有什么区别呢?
憎恨她,仇视她,最后却成为了她。
易无凉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一一应验在了她身上。
包括那句报应。
小鬼胆子大得很,看她不发怒,又爬起来,结结巴巴地问:“你好像很伤心?”
傅囹愣愣地张了张口:“……啊。”
“可是没人逼你杀人啊,”小鬼不解,“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呢?”
是啊,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呢?
年幼时被屠村时她没哭,看见阿爹死在面前时她没哭。
被豺狼虎豹咬破了胳膊时她没哭,被易无凉泼了一脸烫茶时她没哭,被马车拖着断腿磨了一个月时,她还是没哭。
如今故人一句: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呢?
她却倏而之间,跪地掩面。泣不成声。
很久很久以后,或者源源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但这一刻,他确确实实在这个刚刚还杀人不眨眼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迟暮般的、深深的悲哀。
那是即便将他活了短短十年的人生和待在忘川中疼了十几年的鬼生加起来,也都看不懂的情绪。
“——别沾我血腥,莫学我恶骨。”
他见她哭笑着,一边去摸索地上的那把刀,一边呢喃般,低声哼唱着一曲他们曾经一起听过的小调:“……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
“冷清清,一片埋愁地。”
刀锋划过,血光飞溅。
落日下,红裙盖过了满地血色。
而傅囹就这样,慢慢倒在了已经毫无生息的韩淼怀里,但仍紧紧握着他的手。
直至闭眼前,她才低声喟叹般,唱出了这首小调的最后一句:
“……待结个,他生知己。”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突然觉得,就经历来说,这应该是我写过的最惨的女配了(点蜡)
诗句引自纳兰性德《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
第37章地君
从幻境中被挤出来时,徐瑾还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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