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苟安带着半路杀出来的小尾巴出现在夜朗的病房之前,他的病房,已经迎来了今日第一批访客。
靠在病床上,高热使得夜朗时不时还咳嗽两声,宽阔的肩膀因为咳嗽轻微耸动,他目光平静地看着低头坐在床边的少女——
陆晚的身上也穿着病号服,过于宽大的病号服和苍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异常柔弱,手背上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上面还有输液留下的针孔痕迹。
只是输液而已,就可以留下这种痕迹。如果是对陆晚心存友好与善念的人看见,大概只会觉得心疼吧。
夜朗恍惚地想起,街坊邻里一直都说,陆晚看上去并不像是一辈子待在斋普区的人,她是会飞上枝头做凤凰的。
以前,夜朗对这句话不屑一顾,谁这么说,他可能会冷声反驳,她自己可以凭自己的实力离开这里,不需要飞上谁的枝头。
贫穷,不服输的上进与较真,纯真——这些品质,大概在如今这个会吃人的社会,会被人们嗤之以鼻,嘲讽“一些只会拖后腿的特质”。
但是这么想的人,通常会忘记,当一些特质足够让人放下防备以轻视相待时,或许他们本身就是做锋利的武器。
只是这把武器开了刃,会毫无差别地攻击每一个挡在前进道路上的人——不分敌我是非。
"有事吗?"
夜朗的声音过冷,以至于陆晚抬起头,投来了困惑的目光。
陆晚只是早上打完输液后,听护士说昨天跟她一起来的人也醒了,记挂着夜朗是昨天她在泳池中,那样的混乱情况下,唯一一个冲她伸出手的人,所以早餐过后,陆晚就来到夜朗的病房探望他。
他好像还在发烧,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
看到陆晚进来,没有和平日里一样叫她“晚晚”,只是握着一次性勺子舀粥的动作停顿了下,然后便低头继续吃,没有搭理她。
陆晚觉得好像突然间,夜朗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就像现在这样。像是在看陌生人。
"没事,我就是想起来昨天的事,还没有对你说声谢谢。"
“不用。”
陆晚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出现了片刻凝滞,她努力告诉自己,"没关系夜朗就是这样说话的”,但是还是有无声的不
安,像是滴落的墨点,黑斑在无限浸开、放大。
姣好的脸上出现了一如既往脆弱又无力的笑容,这样的表情夜朗看过很多遍,垂头,看着陆晚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问:“阿朗,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夜朗转开脸,垂下眼。
有的。
真的有。
看到她,他就会不开心。
无法避免的想到了自己的两次选择,人生中最重要的两次岔路口,他都放弃了苟安,走向了陆晚
一次是因为陆晚那张无害的脸,披着青梅竹马的滤镜,一瞬间鬼迷心窍,他放弃了苟安对他的信任;
第二次,倒是无关爱恨,是他主动放弃了一切。
夜朗脑海中回放着曾经亲眼目睹过的一幕幕——
冬夜绵绵细雨中,筒子楼昏暗的光线下,他的雨伞倾斜向陆晚遮住她早就被雨淋湿的肩膀,告诉她,「最近,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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