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倒也过了会与他无谓相争的年岁,只静静地立在木阶旁,等着他们走过去后自行拾阶而上,并未多看他们一眼。
薛景年走出几步后意外地没有收到她暗戳戳的白眼,不禁回首看去。
见她已提裙走到木阶转弯处供放的一盆剑兰边,脸上平静无澜,不见丝毫怒气。
薛景年神色暗了一下,转身随众人大步往大门边走去,依旧与人悄声交谈,只是原本挂在脸上的笑也淡了许多。
藏书阁二层一半是藏书室,一半是静室,二楼的人比一楼多,颜浣月走过的前几间静室内都是座无虚席。
她到第五间静室时,才见人有些稀稀落落,门上挂着“暂诵室”的旧木牌。
她便进去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投了点灵力进烛芯令这一簇火苗亮了三倍,翻到《运灵缓止篇》背了起来。
背一遍,同时运行一遍。
藏书阁的蜡烛材质特殊,足以燃烧上一天一夜,等她再抬起头时,静室内静悄悄的,已经没有人了。
她在静室东北角专门放置纸张与笔墨的桌上拿了笔墨与两页纸张,回到原位将退婚书信写好晾干,装入信封收进藏宝囊中。
这里分外寂静,除她之外,别无他人,这足以让她放松紧绷许久的神魂。
一旦她开始放松,傅银环和虞照的身影伴着许多旧时情景轮番在她眼前出现。
她闭上眼睛,眼前是曾经在乡间用灵力帮助村民犁地时见过的一抹血色。
一只雪白的羊被绑着四条腿躺在土地上悲鸣。
老道的屠夫提着一把雪亮的尖刀,“噗”地一下,自喉管处迅速插入心脏,再一把拔出刀来,血都淤入心脏处,刀只会带出一点点血。
比起直接割破喉管那种血液四溅的混乱场面,这是比较体面讲究的屠宰方式,不会脏了衣裳,也不会显得血腥。
她舔了舔唇,下午被茶水灼烧的痛感从舌尖蔓延至喉咙,这让她感到清晰的快意。
今年冬天,她也预备宰一只羊过年。
可是,这样体面讲究的手法,对于他来说,恐怕,还是太痛快了……
独自待了一会儿,她将书装起来,拿着烛台准备到二楼膳室要些吃的回来继续看,却见膳室的门已经上锁了,整个藏书阁都不剩几盏灯火。
膳室一般在亥时才关,她又绕过一处小山水,到二楼南窗的盆栽松树下看了一眼更漏。
已经是子时了,她不免心中一惊,她竟也能安安心心地背三个时辰的书。
《运灵缓止篇》她虽在几年前就被要求背诵,但到如今大约也就能背过一两段至关重要的。
可好歹还算有一点底子在,韩师姐让她一天内背出这一篇并非在为难她。
但她到底天资普通,背了这么三个多时辰,也只能磕磕绊绊地将这一篇顺下来,稍可运行完全而已。
她如今能使的不少术法都是缺胳膊少腿,按着想象生拉硬凑出来的,主打一个能使出来就行,至于其中运转的威力与效力,那是保证不了的。
她叹了一口气,再看了眼更漏,准备回去继续背书。
转头之间,余光却赫然看到已积了许多水的水丞里映出一张极其扭曲、充满无限怨念的脸。
她低呼一声,猛然退后几步,瞬间已是满身冷汗,有女子从近处的静室内秉烛出来,悄声问道:“何事?”
颜浣月将书收进藏宝囊中,硬着头皮掐诀蹭到水丞前,将烛台放低,迅速看了一眼,见那里面只有她自己的倒影。
她松懈了下来,对那女子说道:“抱歉,师姐,我方才看走了眼,自己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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